卯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响，镇妖关南门的吊桥便咯吱作响。
我端坐在关署的议事厅内，望见远处烟尘里跃出十二道身影，雷宗主的紫电道袍在晨光里格外醒目，上官洪的金色玄甲则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阿恒将雷宗主等一行人，引进议事厅。
侯爷。雷宗主拱手时，袖口沾着的瘴气还未散尽，幸不辱命。
这时早在议事厅等待他们到来的，轩辕圣地的圣主——云清玄已经带着圣女云梦轻和几位长老。
以及其他几位强者已经等候多时，静待雷宗主一行人到来。
诸位久等。雷宗主从储物戒指中取出行囊，将一卷兽皮地图铺在案上，这是瘴魂泽结界的详图，我们绕着探查了二日一夜，只摸清了大致轮廓。
上官洪解下腰间的酒囊猛灌一口，喉结滚动的声响在安静的厅内格外清晰：结界边缘的符文透着古怪，与古籍记载的上古妖阵有些相似。
我示意阿恒关上厅门，烛火被气流掀得晃了晃。
云清玄圣主指尖点过地图上的瘴魂泽核心：雷宗主觉得，这结界是用来困住什么，还是在守护什么？
雷宗主的指节叩在地图边缘，发出笃笃轻响：这正是我们要弄明白的——几日探查下来，结界内始终静得诡异，连虫鸣都听不到半点。
议事厅外的晨露顺着檐角滴落，敲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竟与众人沉凝的呼吸声莫名合拍。
一场关乎瘴魂泽秘密的商讨，就在这卯时的晨光里，悄然拉开了序幕。
议事厅的烛火突然爆出一声轻响，将我沉凝的话音在空气中震得发颤。
案上的两张图卷在穿堂风里微微掀起，左侧黑河祭坛的拓片与右侧瘴魂泽结界的草图，那些扭曲的符文在光影里交叠，竟像是同一条盘踞的巨蟒被从中斩断。
“诸位请看此处。”我伸手按住两张图卷，指尖点过黑河祭坛周围的纹饰，再移向结界符文的流转轨迹，“雷宗主您看，这处弯钩状图腾，与结界西北段的符文走势几乎一致。还有这里——”指腹碾过祭坛边缘的刻痕，“这三道竖纹，在结界东南面的阵眼位置也有复刻。”
雷宗主俯身细看，紫电般的眉峰渐渐蹙起：“前些时日探查时只当是寻常妖纹，经侯爷一提，倒真有几分上古禁制的章法。”
他忽然抬手拍向案面，“难怪我等以雷法轰击时，结界只是震颤却不破——上古传承的禁制本就以防御见长，而非攻杀。”
上官洪将酒囊重重顿在案角，玄甲上的铜扣撞出闷响：“照此说来，设结界的定是妖族内部得了上古传承的家伙。魔鄢妖帝这些年招兵买马，麾下妖将里藏着这么号人物也未可知。”
“未必是藏着。”我摇头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晨光正顺着窗棂爬上地图，将瘴魂泽的位置染成一片金红，“或许就是魔鄢妖帝本人。”
此言一出，议事厅内顿时静了下来。云清玄圣主捻着拂尘的手微微一顿，邪冥子圣主睁开眼，两道精光落在我脸上：“侯爷可有凭据？”
“凭据便是这结界的‘静’。”我指向地图上瘴魂泽的位置，“雷宗主说过，结界内死寂无声，连虫豸都不闻踪迹。寻常妖族布防，定会在结界内暗藏杀机，可此处偏不——这分明是怕惊扰了里面的东西。”
指尖划过地图上连接黑河与瘴魂泽的虚线：“黑河水底祭坛是因为被镇界卫镇压，即使如此，也是差点脱困，若不是灵力不够，恐怕早已现世，这些绝非偶然。”
雷宗主突然起身，紫电道袍扫过案边的烛台：“你的意思是……”
“他们在转移封印。”我接过他的话头，声音不自觉地压低，“黑河祭坛下镇压的，或许正是他们要找的上古遗迹。魔鄢妖帝进攻镇妖关是假，借机破解封印才是真。”
上官洪猛地攥紧腰间的佩剑，指节泛白：“难怪上个月妖军突袭北城门时，明明占了上风却因为我们四位九境强者的到来，便突然撤军——那时他们怕是已经得手，故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好趁机潜入黑河底。”
议事厅外传来阿恒的脚步声，他捧着一叠卷宗推门而入，额上还带着薄汗：“将军，这是近三日黑冥组织的动向记录。”
我翻开最上面的卷宗，墨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两日前子时，多名黑冥死士试图从西城门侧的密道偷渡，被我们提前得知将其擒获，还在审查中；
昨日寅时，南城门外发现三具黑衣人的尸体，咽喉处有妖爪留下的血洞；
今早卯时，负责看守军械库的士兵说，有黑影在库外徘徊，手里拿着的符牌，与瘴魂泽结界的符文隐隐相合。
“黑冥组织与妖族勾结已久。”云清玄圣主的声音带着寒意，“这些人敢在镇妖关眼皮底下活动，定是得了魔鄢妖帝的授意。”
邪冥子圣主捻着胡须，目光落在卷宗里的符牌拓片上：“这符牌的材质，与上古记载的‘通界符’一般无二。黑冥组织要去瘴魂泽，怕是要帮妖族传递什么东西。”
我将卷宗拍在案上，烛火被震得剧烈摇晃：“他们要传递的，或许就是破解结界的方法。
黑河祭坛的封印被被镇界卫牢牢镇压，若是他们设法将祭坛移走，躲避镇界卫的镇压……”
话音未落，阿恒带来皇室供奉审查，两日前擒获的黑冥的人，已有消息。
关署议事厅的烛火映着供状上的墨迹，字字如冰锥刺入眼底。
我指尖按在通界符三字上，纸页因用力而微微发皱。
供状是今早从黑冥死士口中撬出来的，墨迹里还混着未干的血痕，将那些阴狠的谋划衬得愈发狰狞。
他们竟想里应外合。雷宗主的声音带着怒意，紫电在他指节间噼啪作响。
供状里写得明白，黑冥组织此行潜入瘴魂泽，不仅要与妖族敲定合作细节，更要拿到通界符——那符能撕开镇妖关西侧的防御结界，让黑冥大军从密道涌入，与关外妖军前后夹击。
上官洪一拳砸在案上，青铜酒囊滚落在地，烈酒溅湿了靴底：三个妖帝？难怪近年妖军战力突增，原来是有这等老怪物在背后撑腰。
供状里说，妖族并非魔鄢妖帝一人掌权，另有幽篁、虚浅两位妖帝隐于幕后。
三位妖帝虽分属不同时代，性情迥异——魔鄢诡异嚣张，幽篁阴鸷似冰，虚浅神秘难测——却在破镇妖关，北上帝都这事上达成了共识。
我翻到供状中段，目光停在幽篁妖帝与虚浅妖帝关系十分异常一句上。这行字墨迹较浅，似是死士仓促间添上的。
云清玄圣主凑近细看，拂尘扫过纸面：幽篁一个极其自负的妖帝，竟与另一位妖帝关系如此诡异。
更可怕的是这位虚浅妖帝。邪冥子圣主指着供状里的空白处，
死士说查不到任何踪迹，这等能完全隐匿行迹的存在，比摆在明面上的敌人更危险。
而且他不是被镇北王的虚影重创了吗，现在看来都是装的，为的就是让我们放下戒心，放松警惕，好让他们的计划顺利执行。
议事厅的门被推开，阿恒捧着新的卷宗进来，脸色凝重：将军，查到那位诡异六境修士的底细了。
卷宗里记载，那名助黑冥组织破解结界的六境修士，竟是黑冥大护法的亲传弟子，而他的师父，常年与西境万族联盟的大统领——力族族长，往来密切。
万族联盟......我低声念着这名字，指尖划过舆图上西境的疆域。
那是以部落形式聚居之地，向来对大夏虎视眈眈。
若他们与黑冥、妖族勾结，镇妖关面对的就不只是南境的妖军，而是三面环伺的杀机。
雷宗主忽然指向供状末尾：这里说，魔鄢妖帝答应破关后继续北上，可幽篁与虚浅却未明确表态。
他指尖点过三位妖帝的名号，利益捆绑的联盟，从来不堪一击。
我将供状折起，目光投向关外夜色。供状里的每个字都在诉说一场更大的风暴——黑冥要借妖军之手颠覆大夏，妖族想凭上古传承重现荣光，万族联盟则觊觎着大夏王朝的沃土。
镇妖关就像怒海孤舟，被各方势力围猎。
通界符的事，必须严加防范。
我起身时，佩剑撞在案角发出清响，传我令，封锁所有密道，即日起，镇妖关巡逻军增至五倍，凡携带符牌者，仔细探查，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烛火被夜风掀起，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供状上的墨迹在火光里扭曲，仿佛化作三位妖帝的轮廓，正隔着时空冷笑。
我握紧腰间佩剑，忽然明白，这场仗要守的不只是一座关隘，更是大夏万里河山的安宁。
雷宗主紫电道袍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上官洪重新拾起酒囊灌了一口，云清玄圣主与邪冥子圣主低声交谈着破阵之法。
议事厅外的更鼓声传来，已是三更天，而我们知道，今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