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杨过、郭靖等人顿时明白了。
金轮国师,那是蒙古朝廷敕封的尊号,他的本名,中原武林知晓者寥寥,恐怕连郭靖黄蓉也未必清楚,想必就是这个桑博尔了。
这几个老和尚久居藏边,不通多少汉话,更不理会蒙古朝廷的官职封号,只知道自家未来宗主的本名和绰号。
对于其效力的主子忽必烈,恐怕是听都未曾听过,或者即便偶有耳闻,也全然没有将两者联系起来。
他们此番前来,目标明确且单纯,为被杨过打得信心崩溃、可能影响到未来武道乃至宗主之位的金轮国师报仇,出一口气而已。
至于这背后牵扯的蒙古、南宋之间的军国大事,他们一概不知,也毫不关心。
想通此节,杨过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他看了一眼郭靖和黄蓉,见他们脸上也露出类似的神情。
周伯通更是直接拍腿笑道:“哈哈,搞了半天是三个愣头青老和尚!连仇人的具体情况都没弄明白就跑来送死!真有意思!”
杨过沉吟片刻,又问道:“除了你们三个,金刚宗可还派了其他人?或者,你们可知那金轮国师如今何在?”
三名藏僧摇了摇头。高大藏僧道:“宗门…只派了我等三人…桑博尔宗主…自中原返回后…便将自己关在圣殿深处…不见外人…我等亦是…见其状态…心中不忿…才自发前来…”
看来,金轮国师经此一败,打击确实沉重,甚至连鼓动宗门长辈前来寻仇的心思都没有。
或者说,他已深知杨过的可怕,不愿宗门再徒增伤亡。
这几个老僧,多半是出于对宗门未来的担忧以及对杨过这个挫败了他们希望之人的愤怒,自发前来,可悲又可叹。
杨过心中也不由得对那金轮国师的天赋重新评估了一番。
眼前这三个老僧,年纪看起来比金轮国师要大上不少,估计做他父亲都绰绰有余,一身武功也已臻至裘千仞的层次,堪称江湖顶尖。
然而,金轮国师年纪比中原五绝都要小上十几岁,最终却能凭借龙象般若功等绝学,将武功推到与五绝持平甚至在某些方面更强的地步,其武学天赋之高超,确实不容抹杀。
若非遇到了自己这个身负超越此世理解的奇遇与功法的异数,金轮国师原本该是这方天地间最顶尖的武学奇才之一。
只是,天赋再高,心气一失,便如宝剑蒙尘,再难绽放光华。
这金刚宗,失了这样一个未来的顶梁柱,也难怪这些老一辈人物要心急火燎,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了。
弄清楚原委,杨过对这三位糊涂的老僧,杀意倒是淡了几分。
他转身,对郭靖黄蓉道:“看来是一场误会,他们并非受忽必烈指使,我就寻思忽必烈也不至于这么蠢。”
郭靖点了点头,他本性仁厚,既然对方并非蒙古奸细,只是寻仇的江湖人,且已受重创,便道:“既如此,便饶他们性命吧,只是需得问清楚,确保日后不再来纠缠。”
黄蓉也道:“过儿,你拿主意便是。”
她心思缜密,补充道:“不过,我也有一点好奇,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他们连忽必烈都不认识,居然能找到这里,能猜到你是谁,能知晓咱们今天会出城踏青,这是怎么回事?”
杨过微微颔首,也觉得这件事需要研究一番。
所以,他的目光重新投向三名面如死灰的藏僧。
于他而言,杀与不杀,确在一念之间。
这三僧武功虽算得上一流,但观其行止,脑筋似乎不甚灵光,犹如莽撞冲动的蛮牛,空有气力而不通世事,实在引不起他多少重视。
若非他们身负的武功还能与郭靖和周伯通过上几十招的话,他甚至懒得在此多费唇舌。
只是,黄蓉刚刚说的话,却让他心中有点存疑。
这三僧连忽必烈是何人都不知晓,显然是久居藏边、不谙世事的苦修之士,他们又是如何能如此精准的掌握自己的行踪?
不仅知道自己身在临安,更能恰好在今日自己出城郊游时寻上门来?这背后若无人提供消息,未免太过巧合。
杨过心思缜密,虽不认为忽必烈敢在此时违背誓言、再生事端,但朝堂之上,暗流涌动,难保没有其他心怀叵测之辈,借刀杀人。他需得将此事弄清。
当下,他不再纠结于三人来历,转而问道:“好,即便你们不知忽必烈。那我再问你们,你们久居雪域,如何得知我杨过在临安?又如何知晓我今日会在此处?”
他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三名藏僧虽败得凄惨,心中愤懑,但在杨过那深邃如渊的目光注视下,竟生不出丝毫隐瞒的念头。
那被杨过亲手擒获的高大藏僧,伤势最重,喘息着答道:“是…是马光佐…带我们来的…”
“马光佐?”
杨过眉头一挑,郭靖和黄蓉等人也露出讶异之色。
此人他们自然记得,乃是蒙古招揽的西域高手之一,性子憨直鲁莽,当初在全真教与金轮国师等人一同被杨过擒下,后又一同被释放北返。
那瘦削老僧接口道,话语断断续续,却也将事情缘由说了个大概。
原来,金轮国师自中原大败而归后,心神遭受重创,往日雄心壮志尽数消磨,回到宗门后便将自己封闭起来,终日郁郁,不见外人,更别提重振宗门声威了。
他们这几个看着金轮国师长大、对其寄予厚望的老辈僧人,见此情形,自然是又急又怒,将一腔怒火都转移到了挫败金轮国师的杨过身上,决心下山寻仇,为宗门雪耻。
然而,他们久居高原,对中原地理、人物关系一概不知,只知仇人名叫杨过,至于杨过身在何方,是何等人物,全然不晓。
正彷徨无计之际,他们想起了送金轮国师返回宗门的马光佐。
马光佐此人,武功不算顶尖,但性子颇为直率,甚至有些缺心眼。
此前他被杨过封住武功,囚禁了一段时间,虽然后来被释放,武功也得以恢复,但那段使不出半分力气、任人宰割的经历,让他对杨过是又怕又怨。
怕的是杨过那鬼神莫测的手段,怨的是自己明明对杨过还算客气,却还是遭了罪,觉得杨过太不讲究,实在缺德。
因此,当这三个气势汹汹、喊着要找杨过报仇的老和尚找上他时,马光佐那简单的脑子一转,觉得这是个借刀杀人出出气的机会。
他虽憨了一些,但毕竟在中原、蒙古军中待过一段时间,消息比这三个老僧灵通得多,早已听闻杨过在临安当了驸马,位高权重的消息。
于是,马光佐便自告奋勇,当了这带路党。
他一路领着这三名对汉地一无所知的老僧,跋山涉水,竟也摸到了临安城外。
只能说事情巧得令人难以置信。
杨过自从回到临安,这两个多月来,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城内处理事务,督导科技树计划,以及和自己的夫人们进行一些大家都喜欢的游戏,极少外出。
偏偏就在今日,兴致所至,携家带口出城踏青,竟就被这刚刚抵达临安城外不久的马光佐四人撞了个正着!
马光佐远远望见被众人簇拥、气度非凡的杨过,立刻便认了出来。
他指着杨过的方向,对三名老僧道:“看!那就是杨过!你们要找的仇人!”
随即,他又连忙补充,脸上带着心有余悸的表情:“我可打不过他!你们自己上吧!我可不想再被他抓住,封了武功,那滋味比杀了我还难受!我先回十里外小镇上的客栈等你们消息!”
说完,这马光佐竟是真的毫不拖泥带水,掉转头,运起轻功,一溜烟的跑了,生怕跑慢了被杨过注意到,再度沦为阶下囚。
而那三名报仇心切的老僧,眼见正主就在眼前,哪里还顾得上分析马光佐此举是否妥当,更没细想他为何如此惧怕。
当即便鼓足内力,便从藏身处冲出,直扑杨过,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场激斗。
当然,也不是全部,其中一个老僧觉得可以观察一下,如果那个杨过很强的话,自己可以躲起来偷袭,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出手,而是选择隐藏起来。
然而他还是被杨过发现,给提溜出来了,和抓鸡一样。
听完这三名藏僧磕磕绊绊、却也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的叙述,杨过、郭靖、黄蓉、周伯通等人面面相觑,脸上表情皆是十分精彩,既有几分哭笑不得,又有几分荒谬之感。
搞了半天,竟是这么一出乌龙!
周伯通最先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可笑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多么厉害的阴谋诡计,原来是马光佐那个傻大个带着三个更傻的老和尚来送菜!
哈哈哈!那马光佐也真是个妙人,怕被抓还把自己躲哪儿都说出来了?这不是等着人去抓他吗?哈哈哈!”
郭靖亦是摇头苦笑,他本以为是蒙古又派来了什么厉害角色,或是朝中有人暗中作梗,没想到根源竟在马光佐这个浑人身上。
黄蓉也是莞尔,心道:这马光佐,说他傻吧,他还知道怕,知道躲,说他不傻吧,这等自报家门的蠢事也做得出来…当真是一对儿活宝领着三个老糊涂,我等苦思冥想好一会,却如何能想到是这般简单。
杨过心中那点疑虑也彻底消散了。
看来并非有什么隐藏的敌人或内奸,纯粹是马光佐这个憨批机缘巧合,撞上了这三个同样脑子不太灵光的金刚宗老僧,才闹出了这么一场风波。
只能说,傻人自有傻人的福气,竟能这般误打误撞的找到自己,虽然结果依旧是自取其辱。
宋理宗和贾似道在一旁听得也是瞠目结舌。
他们虽不通武功,但也听明白了,这看似凶险的刺杀,源头竟是如此儿戏,心中对江湖事的认知又被刷新了一层,同时更觉杨过能镇住这等三教九流的人物,实非常人。
既然弄清了原委,且确定并无后续威胁,杨过对这三名老僧便彻底失去了兴趣。
他扫了三人一眼,淡淡道:“念在你们是受人蒙蔽,且并非受蒙古指使,今日便饶你们性命。”
他话音一顿,语气转冷,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三僧:“回去告诉金轮国师,败于我手,是他技不如人,亦是天意。
若再执迷不悟,或金刚宗再有人敢踏入中原寻衅,我不介意亲自走一趟雪域,看看你们金刚宗的宗门,能否经得起我一剑。”
这话语平淡,却蕴含着毋庸置疑的决绝与强大的自信。
三名藏僧感受到那股如有实质的寒意,想起杨过方才那如鬼似魅的身手与碾压般的实力,心中再无半分侥幸与复仇之念,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后怕,忙不迭地点头,连声称是。
杨过不再理会他们,对郭靖等人道:“郭伯伯,郭伯母,此地被这几个蠢货扰了清净,我们收拾一下,也该回城了。”
众人自是赞同。
当然,这回城之前也该做一件其他的事情。
既已弄清原委,杨过心中那点因被搅扰雅兴而生的微愠,便尽数落在了那始作俑者马光佐头上。
他行事向来恩怨分明,手段更是随心所欲,此刻既觉马光佐此举颇为碍眼,自然便要施以惩戒。
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对郭靖黄蓉等人道:“既然事主之一是那马光佐,我倒不好让他白跑这一趟。
他既如此不喜被擒,我偏要封了他武功,关他一年半载,看他日后还敢不敢胡乱带路。”
他这话说得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与几分戏谑。
众人闻言,先是一怔,随即都不禁莞尔。
郭靖摇头失笑,黄蓉掩口道:“这马光佐也是自找的,合该受些教训。”
周伯通更是拍手叫好:“妙极妙极!关他一年,让他也尝尝闷出鸟来的滋味!看他还敢不敢瞎捣乱!”
他们都知马光佐性子憨直近乎蠢笨,此番作为虽非大奸大恶,但引着三个不明就里的老僧前来寻衅,险些酿成流血冲突,也确实该受点惩戒。
对于这等浑人,道理是讲不通的,唯有让他切身感受到疼痛与不便,方能长些记性。
杨过此法,看似儿戏,实则正中其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