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苏暖搬进水岸华庭那套公寓，岳颖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过她。偶尔在教学楼里擦肩而过，苏暖也只是假装没看到岳颖。
岳颖只能通过李晓雯的朋友圈，每一样，都像一根针，狠狠扎在岳颖的心上。
很快，实习期开始了。
别人还在为实习单位焦头烂额，四处投简历的时候，苏暖、姜子成和张霄三人，已经拿到了直通卡，直接进了陆楠轩的个人工作室。
工作室坐落在市中心一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顶层，整整一层都被打通，视野开阔。落地窗外，是J市最繁华的风景线。
张霄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这比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还夸张吧？”
姜子成也是一脸震撼，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努力维持着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陆老师，这也太壕无人性了。”
这里人并不多，除了他们三个实习生，就只有几个看起来像是技术人员和行政人员在各自的区域忙碌，陆楠轩的经纪人王峰接待了他们。
王峰领着他们穿过一个宽敞的公共区域，“这边是茶水间和休息区，咖啡、零食、饮料都是无限量供应的。那边是资料室，里面有陆老师收藏的所有黑胶唱片和绝版乐谱，你们有权限随时查阅。”
张霄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星星眼，他冲过去抱住一台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黑胶唱机，就差流口水了。
王峰笑了笑，继续领着他们往前走，来到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是一扇扇厚重的隔音门。
“这里是你们未来半年的工作区。”王峰指着其中三扇门，“每个人一间独立的创作室，里面配备了独立的录音棚。”
他随手推开一扇门，里面的景象让三个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将近三十平米的空间，一整面墙都是顶级的调音台，数不清的按钮和推子闪烁着幽微的光。
Neumann U87话筒静静地立在录音棚中央，Genelec的监听音箱，Apple最高配的工作站，单拎出来都足够让一个普通的音乐学院学生奋斗十年。
“我的天，”姜子成喃喃自语，“我感觉我不是来实习的，我是来朝圣的。”
“行了，别感慨了。”王峰拍了拍手，“陆老师的意思是，这半年的实习期，你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交出一张让他满意的Ep。”
说完，王峰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苏暖姜子成和张霄自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接下来的日子，苏暖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的音乐世界里。
公寓和工作室两点一线，有时候灵感来了，她甚至会直接睡在工作室的休息室里。
她像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这里的一切养分。她泡在资料室里，听那些大师的黑胶唱片，研究那些繁复的编曲结构。
她把自己关在录音棚里，一遍遍地录制demo，尝试各种不同的音色和唱法。
她甚至忘了时间，忘了饥饿，忘了外界的一切。李晓雯打来电话，她也是匆匆说几句就挂断，满脑子都是一段还没解决的旋律。
这种废寝忘食的状态，让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颗在黑夜里燃烧的星辰。
这天下午，苏暖正戴着耳机，皱着眉头，反复听着自己刚写好的一段副歌，总觉得不对劲。
情绪的递进是有了，但爆发力不够，像隔靴搔痒，始终差了那么临门一脚的痛快。
她试着改了几个和弦，又换了一种鼓点的编排，但听起来还是不对。虽然不影响整体，但就是浑身难受。
就在这时，“叩叩”两声，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暖拖着有些虚浮的脚步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人，让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是陆楠轩。
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外面套着一件浅灰色的亚麻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陆老师？您怎么过来了？”
陆楠轩的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顿了一秒，又扫了一眼她身后乱糟糟的办公室，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过来看看你的创作情况。”
“哦哦，好的，陆老师请进。”苏暖赶紧侧身让开，心里有些慌乱。
她办公室乱得像被狗刨过一样，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很邋遢的人？
陆楠轩没有对室内的杂乱发表任何评论，只是很自然地拉过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下。“放来听听。”
“啊？哦，好。”苏暖手忙脚乱地点开了自己正在创作的那首曲目的demo。
陆楠轩戴上了耳机，他的表情很专注，手指随着音乐的节奏，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一分多钟的前奏和主歌部分，他一言不发。苏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感觉像是等待审判的犯人。
终于，到了那段让她纠结了整整两天的副歌，陆楠轩摘下了耳机。
“你的进步很大。”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苏暖猛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陆楠轩看着她，平静的分析：“你的旋律线条写得比以前更成熟了，情感的铺垫也做得很到位。尤其是前奏那段钢琴，很有灵气。”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苏暖的大脑瞬间宕机，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
“但是，”陆楠轩话锋一转，“问题也很明显。”
苏暖的心又悬了起来，“请陆老师指点。”
“你的副歌，太‘满’了。你用了很复杂的和弦进行，配器也叠了很多层，你想把情绪推上去，所以拼命地往里面加东西，但音乐不是做加法。”
他顿了顿，接着说：“好的编曲，是懂得留白。你的主歌部分已经把氛围烘托得很好了，到了副歌，你需要的不是更多的东西，而是一刀切中要害的力量。”
他一边说，一边动手操作起来。他没有改动苏暖写的旋律，只是将编曲做了大刀阔斧的删减。
“你再听听看。”陆楠轩把耳机递给苏暖。
苏暖戴上耳机，当音乐再次响起时，她的眼睛猛地睁大了。还是那个旋律，还是那个和弦进行，但整个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每一个音符都像一颗精准的子弹，直直地射向心脏，这就是化腐朽为神奇吗？
苏暖摘下耳机，看向陆楠轩的眼神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崇拜和震惊。
“陆老师，您也太厉害了吧。”苏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我这两天一直卡在这里，怎么都想不明白，您几下就搞定了。”
陆楠轩看着苏暖写满了崇拜的眼睛，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稍纵即逝。
“经验而已。”陆楠轩淡淡地说，然后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午饭时间，先去吃饭吧。创作虽然重要，但你的身体看起来快要罢工了。”
苏暖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胃正一阵阵地抽痛，“对不起，陆老师，我以后会注意的。”
“走吧。”陆楠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率先朝门口走去，“工作室食堂的饭菜还不错。”
“好的，陆老师。”苏暖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工作室的食堂在一楼，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食物香气。苏暖跟在陆楠轩身后，感觉自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这里的菜品种类之丰富，简直堪比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中餐、西餐、日料、甜品应有尽有。
陆楠轩熟门熟路地取了餐盘，夹了几样看起来很清淡的菜。苏暖也学着他的样子，随便选了几样。
两人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菜确实是很好吃苏暖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她埋头苦吃，像一只饿了许久的小松鼠，两颊塞得鼓鼓囊囊。
对面的陆楠轩动作斯文优雅，每一个动作都赏心悦目，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苏暖抬起头，偷偷地打量着对面的陆楠轩。苏暖觉得，看他吃饭，也是一种享受。
陆楠轩似乎察觉到了苏暖的目光，缓缓抬起眼，正好对上她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怎么了？”陆楠轩放下筷子，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这么看着我，饭菜不合胃口？”
轰的一声，苏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自己竟然看陆老师看得出神了。
天啊，太丢脸了。
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像被火烧过一样，连带着白皙的脖颈和耳根都染上了一层可疑的粉色。
她慌乱地低下头，“没、没有。饭菜很好吃，我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陆楠轩看着她那副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慌张又可怜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吃饭吧。”陆楠轩淡淡地说，“饭要凉了。”
苏暖不敢再抬头，只是默默地低下头吃饭。她的心跳，还是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