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
神风的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话没说完，右手又是一抽，整条胳膊从肩到指尖都在抖。血顺着掌心那道口子往下淌，滴在脚边碎成几片的符纸上，颜色发暗，几乎看不出红了。
林梢那个黑影双手高举，三色螺旋越转越快，空气都跟着嗡鸣起来，震得人牙根发酸。
八重神子眯起眼：“你那句‘赌一把’，现在还打算押吗？”
“押。”神风咬着后槽牙，“但不赌命了，赌脑子。”
他猛地一蹬墙，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扑了半步，左手狠狠按在地上。不是为了释放什么技能，而是用手指抠进泥土，感受地底传来的震动频率。
“他们换人……是踩着猎户陷阱的旧路走的。”他喘了口气，“这坡早年挖过陷坑，土层松得像筛子。只要炸一下斜坡根部，整片山腰都能塌。”
九条裟罗眉头一跳：“你是说——引他们往那边走？”
“不是走，是推。”神风抬头，眼神浑浊却亮得吓人，“他们节奏太死板，三组轮替，每组七个人，间隔零点三秒换位。这种打法，靠的是精密配合，可一旦有人踩空、站不稳，后面的就跟不上。”
健太郎听得额头冒汗：“可咱们连站着都费劲，怎么推？”
“不用我们推。”神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带血的牙，“让他们自己冲进去。”
八重神子眨了眨眼，忽然反应过来：“你是想用他们的光柱当炸药？”
“聪明。”神风点头，“他们放招时，能量会先压地再爆发。要是把落点引到斜坡裂缝上，冲击波一震，土层撑不住，直接给他们来个天女散花。”
九条裟罗冷笑：“想法不错，可你怎么让人家乖乖把大招砸在你想炸的地方？”
“很简单。”神风抬起左臂，指了指自己胸口，“我站那儿，当活靶子。”
“你疯了？”健太郎脱口而出。
“我没疯。”神风抹了把脸，“我右臂废了，系统锁了，安抚之力也榨干了。我现在唯一还能用的，就是脑子和这张脸——敌人以为我最弱，那就让他们冲我来。”
八重神子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你还真是越来越敢玩了。”
“不是敢玩。”神风低声说，“是没得选。”
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石，在地上划出一道线：“你们听好。等他们开始蓄力，裟罗射一箭，别求中，只要擦着他导能管飞过去就行。神子立刻甩雷符，炸他脚下。两人动作必须卡在同一个呼吸里——逼他提前出手。”
“然后呢？”九条裟罗问。
“然后我就站在斜坡边上，张开双臂，像个傻子一样喊‘来啊来啊’。”神风笑了笑，“他一看有破绽，肯定要把光柱砸我头上。只要落点偏个两步，底下土层一震，塌方就来了。”
健太郎听得直咽口水：“那……万一塌不下来？”
“那就只能认命。”神风耸耸肩，“不过在认命之前，咱们至少得让对方也尝尝什么叫措手不及。”
四人沉默了一瞬。
风掠过断墙，吹起几片焦黑的符纸残角。
“行。”九条裟罗突然开口，“我负责那一箭。”
“我补雷符。”八重神子活动了下手腕，“希望你的脑袋真比你的伤腿硬。”
“健太郎？”神风看向他。
健太郎握紧断刀，刀身还在微微颤动：“我守后路。要是有人从背后摸上来，我不保证能打赢，但绝对让他走得比爬还慢。”
神风点点头，拖着右臂走到斜坡边缘。那里有一道明显的裂痕，像是被野兽刨过，边缘的土一碰就往下掉渣。
他站定，背对着深谷，面朝林子。
“来吧。”他低声说，“让我看看你们这套完美轮替，能不能扛得住一场山崩。”
林梢的黑影已经完成结印，三色螺旋凝聚到顶点，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就是现在！”九条裟罗搭箭拉弓，动作干脆利落，箭矢离弦瞬间，贴着敌阵前排施法者的导能管擦过，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那人猛地一怔，本能地低头查看。
八重神子抓住这一瞬，狐尾一甩，雷符贴地滑出，在对方脚下一寸处炸开！
轰！
紫红交织的光柱瞬间失控，偏离原定轨迹，朝着神风所在的方向轰然砸落！
“来了！”神风大吼。
光柱落地前半秒，他非但没退，反而往前跨了一步，正正站在裂缝最宽处，双臂张开，像在迎接一场风暴。
轰隆——！
巨大的冲击波撞上地面，斜坡底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紧接着，整片山腰开始晃动，土石簌簌滚落。
“撤！”八重神子一把拽住健太郎往后跳。
九条裟罗反手将弓插进腰带，抓起身边一块石头猛砸地面，借反冲力向后翻滚。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斜坡彻底崩塌，大量泥石裹挟着断裂的树干倾泻而下，正好砸在敌阵轮替的路径上。原本整齐的队列瞬间被打乱，两名正在交接的黑衣人被滚石直接掩埋，剩下几人东倒西歪，阵型大乱。
“动手！”神风强撑着没倒，嘶声喊道。
八重神子早已窜出，雷刃横扫，逼退两名立足未稳的施法者。九条裟罗捡起地上一根断枝，当作临时弓架，一箭射穿一名试图重组阵型的敌人膝盖。健太郎怒吼一声，断刀劈开一人胸膛，鲜血喷了他一脸。
混乱中，最后几名敌人终于意识到形势不对，迅速后撤，身影很快消失在林深处。
山坳重归寂静，只剩下碎石滚落的余音。
神风终于撑不住，单膝跪地，左手撑着地面，呼吸急促得像破风箱。右臂垂在身侧，整条胳膊肿得发紫，指尖冰凉。
八重神子走回来，蹲在他旁边，狐尾轻轻搭在他肩上：“你还挺得住？”
“死不了。”他喘着气，“就是感觉这条胳膊以后可能只能用来挂腊肠了。”
九条裟罗站在坡边，望着塌陷的山路，低声说：“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
健太郎拄着断刀，走到神风面前，忽然单膝跪地，把刀横放在地上。
“从现在起。”他抬头，声音沙哑却坚定，“我跟你干。”
神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不怕我下次让你去炸山？”
“怕。”健太郎咧嘴，“但我更怕没人带我们打赢。”
八重神子轻笑一声：“看来咱们团队，总算凑齐第一个‘自愿入伙’的了。”
神风想站起来，试了两次都没成功。最后是八重神子扶着他，靠回断墙边。
他仰头看着远处隐居屋的轮廓，火光映在脸上，忽明忽暗。
“这只是开始。”他喃喃道。
夜风吹过，卷起几片烧焦的符纸，在空中打了几个旋，落在健太郎脚边。
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想去捡，却又停住。
墙角的血迹还在缓慢延伸，像一条蜿蜒的小蛇，悄无声息地爬向那张染血的碎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