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风盯着系统录像里那道斗笠人袖口闪出的金属反光，眉头拧成一团。八重神子凑过来，尾巴一甩，把刚嗑完的瓜子壳弹进墙角的陶罐。
“又是那块破令牌？”她眯眼，“这都第几次了？贼不走空，还专挑咱们眼皮底下晃悠。”
“不是巧合。”神风把录像回放定格在令牌边缘焦痕那一帧，“和深渊法师身上的一模一样，连缺口位置都没差。”
心海从玉符中调出港口通行记录：“我刚比对了最近七天所有原料入库签收单——佐藤守的名字出现了十二次，但笔迹有三种不同写法。”
“冒名签字？”宵宫皱眉，“可他是后勤司三级文官，批条子的权限刚好卡在线上，多一笔都要报备。”
裟罗冷声接话：“也就是说，有人借他的名义走流程，他要么知情，要么……已经被架空。”
“先查账本。”神风一拍桌子，“哪个环节最容易藏猫腻，就从哪下手。”
——
仓库办公室里，油灯晃得纸页发黄。心海将一滴海水滴在账本某页墨迹上，水珠滚过签名处，忽然泛起淡蓝荧光。
“果然。”她指尖轻点，“这个‘佐’字最后一横，是补写的。原迹被药水洗过，新墨压不住底下的渗透纹。”
八重神子叼着根草茎，蹲在桌边翻另一本：“还有更绝的——这批‘特殊火盐’入库时间是前天午时，可签收章盖的是未时。一个官员，半个时辰跑两趟仓库？他当自己是早柚变的？”
“重点不在时间。”裟罗抽出一份调拨令，“这三批货全流向了长野原工坊周边的小摊点，名义上是‘庆典备用’，但审批单上没列具体用途。”
神风突然伸手按住一页：“等等，这行小字——‘东区烟花塔维护材料补给’，签名也是佐藤，但用的是私人花押。”
“问题就在这。”心海迅速翻动几页，“公共设施维修走的是城建科独立账目，根本不经后勤司。他越权审批，等于自己给自己开绿灯。”
“人呢？”神风抬头问裟罗。
“刚派人去他宅邸查访，还没回信。”
话音未落，窗外一道红光冲天而起，映得满屋血色。
“东市方向！”宵宫猛地站起身。
裟罗已冲到门口，铠甲碰撞声一路远去。众人紧随其后，奔出半条街时，前方火光炸开，浓烟滚滚直上。
“不是意外。”八重神子鼻尖微动，“火油味太冲，烧的还是书房那片——存档的地方。”
——
佐藤宅院外，火舌正从窗框里窜出来，黑衣人影在窗口晃动，手里抱着成捆文件往火盆里扔。
裟罗一声令下，两名幕府军左右包抄。她本人足尖一点地面，雷光在脚下炸开，整个人如箭射入院内。
“砰！”
院墙一侧突然炸裂，一人翻墙欲逃，裟罗抬手就是一记雷楔，电弧缠住对方脚踝，狠狠掼在地上。
“留活口！”神风喊。
八重神子甩出三张符纸，贴在火场四周：“别急，火里还有东西没烧完。”
她双手结印，雷光渗入燃烧的梁柱，勾勒出抽屉柜的位置。裟罗看准方位，拔刀劈向主厅角落的书柜。
“轰隆”一声，柜门炸开，火焰猛蹿。她在热浪扑面瞬间探身进去，手伸进抽屉残骸，拽出一张半焦的纸页。
火势骤然加大，一根烧断的房梁砸下。裟罗旋身避让，纸页一角已被燎黑，但她死死攥在手里，退到安全处才松开。
纸上字迹歪斜，但清晰可辨：
“节庆当日辰时三刻，引信触发，目标——东市烟花塔。”
“操！”宵宫一把抢过纸页，手指发抖，“他们要把整个东区炸上天？！”
“不止。”裟罗声音冷得像冰，“烟花塔是最高点，引爆后冲击波会连锁触发周边所有摊位的火药箱。整片街区会在三十秒内变成火海。”
神风盯着那行字，脑子里飞快计算：“辰时三刻，正好是庆典开幕，人流最密的时候。”
“现在公开消息，只会引发踩踏。”心海摇头，“得暗中布防。”
八重神子蹲在火盆边，用雷光扫过灰烬：“这些纸烧得挺讲究——重要文件优先处理，连碎片都碾成了粉。说明里面的人清楚什么该毁。”
“那为什么偏偏漏了这张？”神风问。
“因为来不及。”裟罗指向纸页背面一处未燃尽的印记，“这原本夹在一本厚账册里，火是从外面烧进去的。有人在最后关头被打断了。”
“打断？”八重神子笑了一声，“我看是吓尿了裤子。听见我们来了，抱头就跑，哪还记得烧干净。”
“先封锁现场。”裟罗对赶来的士兵下令，“所有人不得出入，宅子给我围死了。另外，调两个信得过的技术官，把剩下的灰烬全收起来，带回第七科筛一遍。”
“我去看烟花塔。”宵宫转身就要走。
“你去干嘛？”神风拉住她。
“检查线路！排查埋雷点！我能——”
“你现在过去，等于告诉他们我们知道计划了。”神风按住她肩膀，“他们敢写下来，就肯定设了后手。贸然行动，反而中计。”
“可那是我的地盘！”宵宫嗓音发颤，“那些摊主，好多都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叔伯！”
“所以我们更要稳住。”心海接过话，“正面强拆可能触发提前引爆，得想办法从内部瓦解。”
八重神子忽然从灰堆里捡起一块焦木片，上面残留半个印章印痕。她指尖带电，在印痕上轻轻一划，空气中浮现出几个断续音节：
“……大人说，只要火光照亮天空，‘门’就会打开。”
“门？”神风眼神一凛，“不是破坏，是仪式？”
“深渊最喜欢搞这种玄乎的名堂。”八重神子把木片收进袖子，“拿火做引子，撕开空间缝，放点不该出来的东西进来。”
“那就更不能让他们点着了。”裟罗把残纸折好塞进怀里，“我这就去调兵，东市外围安排便衣巡逻，重点盯可疑人员搬运箱子。”
“账本我拿回去细查。”心海提起装档案的木箱，“如果这只是冰山一角，背后可能还有更多审批漏洞。”
“我去联络其他工坊主。”宵宫深吸一口气，“假装正常接单，顺便看看谁最近收了来路不明的材料。”
神风点头：“记住，别打草惊蛇。你们每个人现在做的，都不是在救火——是在拆一颗定时炸药。”
众人散去，夜风卷着焦味掠过街道。神风站在宅院外，手里捏着那张残纸的复刻件。
八重神子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他身边，低声说：“我刚才在灰烬里贴了追踪符，只要有人碰过这些灰，走不出三条街就会被我感应到。”
“你觉得佐藤还活着吗？”
“不好说。”她耸肩，“要是他真被胁迫，这时候早该传来勒索信了。没动静，大概率已经闭嘴了。”
神风盯着东市方向的火光，良久没说话。
宵宫站在十步开外，双手插在工装裤兜里，盯着那行“引爆烟花塔”的字看得出神。她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挤出一句：
“有些事……我该早说的。”
她没继续往下讲，只是抬头看了眼夜空，喉头滚动了一下。
“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神风转头看她：“先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去找老陈老板，问他最近有没有接到紧急增订订单。别提调查，就说是为庆典彩排做准备。”
宵宫点头，脚步却没动。
“怎么？”
“如果……”她声音压得很低，“如果那天我也在仓库，是不是就能早点发现？”
“没有如果。”神风打断她，“你现在能站在这儿想办法，就已经是最好的补救。”
宵宫终于迈步，走了两步又停下。
她没回头，只抬起右手，看了看掌心一道旧疤。
那是三年前一次试爆事故留下的。
然后她把手插回口袋，快步消失在街角。
神风低头，发现方才她站过的地方，地上有一小片湿痕。
像是汗，又像是没落下来的泪。
他弯腰捡起一片从残纸上掉落的焦纸屑，指尖刚触到，那纸屑突然无风自燃，化作一缕黑烟，笔直钻进地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