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憩园,薄雾如纱,轻轻缠绕在树梢与屋檐之间。
阳光尚未完全洒落,空气中却已浮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
人们陆陆续续从梦中醒来,眼神迷蒙,神情恍惚。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彼此对视,眼中浮现出惊疑——
“你……也做了那个梦?”
“她站在星海尽头,穿着睡裙,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然后说:‘以后谁再搞唤醒仪式,我就让他睡到末日重启。’”
“不是幻觉吧?可我异能……当时真的断了一秒!她说一个字,我就断一秒,整整七秒!”
议论声如涟漪扩散,越传越广。
老周坐在数据室里,手指飞快敲击键盘,额头渗出冷汗。
屏幕上,全球异能波动图呈现出诡异的同步波形,像是一道横扫世界的低频脉冲,精准锁定所有b级以上异能者的精神频率。
他盯着统计结果,喉咙发干:“83%的高阶异能者经历同步梦境干扰……不是入侵,不是控制,是宣告。”
他苦笑一声,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上一次人类用广播发布政令,这一次……她连眼睛都没睁,打个哈欠就把通缉令刻进了全人类的潜意识里。”
而在梦语解析室,小瞳正死死盯着眼前浮现的一段加密梦讯。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直接烙印在意识深处的意念流。
只有两句:
“把天平搬到现实来。”
“选三个最干净的祭坛,准备接流。”
她的呼吸一滞。
这不是请求,不是指令,是法则的雏形落地。
她立刻起身,召集工匠、调取库存星光金属——那种只在陨星残骸中提取、能承载梦境能量的稀有材料。
几个小时后,一座半透明的天平装置已在憩园中心竖立而起。
两端托盘由晶化骨瓷制成,支架流转着星河般的微光,仿佛随时会融入空气。
它悬浮离地三寸,无人支撑,却稳如山岳。
就在这时,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斜斜照落。
南方祭坛方向,一道金红色光流骤然升腾,如同活物般沿着天际线蜿蜒而来,最终注入天平左端。
那一瞬,整个憩园的地底传来轻微震颤。
地下温室自动开启沉眠多年的生态循环系统。
枯萎的藤蔓抽芽,焦黑的土壤泛出润泽的青绿,一朵朵奇异果实迅速膨大、成熟,表皮浮现出脉动般的符文——那是富含异能因子的生命结晶,一颗就能让F级异能者突破瓶颈。
“她收了基因库密钥……然后把它变成了肥料?”一名研究员喃喃,“这哪是交易?这是降维施舍。”
与此同时,陆星辞缓缓摘下探梦头环,走出密闭的探梦室。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梦境边缘的冰凉触感。
可更让他警觉的是身体的变化——当他踏出一步时,周围空气微微扭曲,重力场竟自动展开,无声无息将整片憩园笼罩其中。
他试着收回异能,却发现它已不再受意志完全支配——就像呼吸、心跳,成了某种本能延伸。
“不对劲。”他低声道,直奔数据室。
老周看到他进来,脸色更加难看:“你也感觉到了?不止是你。所有曾进入过安宁领域的人,异能都在被静默重构。没有痛苦,没有觉醒仪式,甚至没人通知你——你的能力就被‘优化’了。”
他调出一组对比图谱:“以前你操控重力需要集中精神,现在……它自发护住这片区域,像皮肤一样自然。这不是升级,陆少,这是格式化。你的异能,已经被她的梦境规则重新定义。”
陆星辞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所以现在,我不是在保护憩园,是憩园在通过我呼吸?”
老周没笑。
他盯着屏幕深处一段无法解析的能量余波,声音压得极低:“最可怕的是……她根本不在乎我们知道这些。她在做实验,但不是对我们,而是对规则本身。”
话音未落,湖面忽起涟漪。
眠鳞静静浮出水面,通体琉璃光泽流转,每一片鳞都像是凝固的月光。
它仰头望向天空,尾巴轻摆,却没有跃起,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等待什么。
风停了,水不动,连时间都像被拉长。
陆星辞望着那条静止的鱼影,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她从未真正苏醒。
可这个世界,正在一寸寸变成她梦中的模样。
眠鳞最后一次跃出湖面,不是为了挣脱,而是为了归位。
它通体琉璃般的鳞片在晨光中碎裂,不带一丝悲壮,反倒像一场久别重逢的释放。
每一片光点都如呼吸般有序飘散,又在半空中精准重组——白玉香炉缓缓成形,悬浮于湖心之上,炉身温润无瑕,刻着八个古篆:主权在眠,万法归宁。
无人点燃,香炉却自燃。
一缕青烟袅袅升起,纤细如丝,却笔直刺破苍穹。
烟气未散,竟在空中凝成一道人影——苏凉月的虚影,穿着最常穿的真丝睡裙,发丝微乱,眼尾还带着未醒的慵懒。
她歪头靠在并不存在的枕头上,唇角轻扬,仿佛只是翻身时被吵醒了一瞬。
三秒后,虚影消散。
全球所有幸存者基地的通讯系统在同一毫秒自动激活。
无论是断电多年的旧城区,还是深埋地底的避难所,所有屏幕亮起,所有喇叭传出一段声音——
先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像是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接着,一声含糊不清的嘟囔,带着刚醒时的鼻音,却让亿万人大脑空白:
“吵什么……这才第144章呢。”
世界寂静了整整十秒。
然后是爆炸性的混乱。
指挥中心警报狂响,技术员疯狂重启系统,却发现那段音频已写入所有设备底层,无法清除。
有人试图屏蔽信号,却发现连没有电源的机械收音机都开始播放那句低语。
更诡异的是,凡是听到这句话的人,异能波动都出现短暂静滞,如同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轻轻扫过意识。
而在憩园,陆星辞站在吊床边,指尖微微发颤。
就像程序发现错误会自动修复,她的梦,正在对这个世界的运行逻辑进行无声重写。
深夜降临,月悬中天。
苏凉月在梦中缓缓抬起一只手,动作轻得像拂去睫毛上的尘埃。
她的手指屈起,轻轻一扣——
响指声并未传出梦境,可现实已然震荡。
全球七大祭坛同时爆发出炽烈火光。
火焰不再向上燃烧,而是逆着重力倒卷而起,在夜空中拧成螺旋状的光柱,直贯云霄。
大气电离,极光再现,整个地球磁场剧烈波动,仿佛天地正被某种无形之力重新校准。
老周瘫坐在数据室,瞳孔被满屏疯狂跳动的曲线映成幽蓝色。
他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只能死死盯着那一段逆向能量流:
“她在签到……但方向反了!不是从系统获取奖励,是系统在……向她回馈?!”
他猛地抬头望向憩园中央那座新生的白玉香炉,喉咙干涩:“不是她在依赖规则……是规则在依赖她。”
而陆星辞只是静静站着,看着吊床上那个依旧闭着眼、呼吸平稳的女人。
她嘴角还挂着一点笑意,像是梦到了什么甜食,或是某个蠢人又被她耍得团团转。
他忽然明白了。
她从未打算醒来。
因为她早已不是沉睡者——
她是梦的源头,是规则本身,是这个崩坏世界唯一恒定的“自然法则”。
风止,星沉,吊床轻晃。
仿佛在说:这一觉,还没到收尾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