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赌石
原石场内人头攒动，喧嚣声浪几乎要掀翻顶棚。
解石区周围更是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客伸长脖子，目光死死盯着场中对峙的两个年轻人，议论声像滚沸的开水般咕嘟冒泡。
肖凡挤在人群前排，手心早被冷汗浸湿。
他望着场中一身洗得发白的夹克、身形略显单薄的姜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姜昊对面站着的吴德，穿着一身潮牌休闲装，嘴角挂着倨傲的笑，身后跟着四五个流里流气的跟班，一看便知不好招惹。
这场赌局从一开始就透着不对等，肖凡只觉得额头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黏得衣领都发皱了。
就在这时，人群后方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
有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着嗓子喊了一声：“王总来了！”
这三个字像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全场。议论声陡然变调，惊呼声此起彼伏：
“真的是王总！那气度，错不了！”
“快看他身后，连王忠都跟在后头小跑呢！这下有大戏看了！”
“听说王总平时难得来石场一趟，今天怎么撞上这热闹了？”
肖凡也急忙转头望去，只见人群像分海的摩西神迹般自动分开一条通路。
一个身着黑色唐装的中年男人正缓步走来，料子考究的唐装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串油润的沉香手串，每走一步都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他面容方正，鬓角微微泛白，一双眼睛深邃如潭，扫过之处，原本嘈杂的议论声都下意识压低了几分，眉宇间那股久居上位的威严，根本无需言语便能让人不敢直视。
此人正是这原石场的主人，王攀。巴城谁人不知，王家乃是本地七大一流家族之一，根基深厚，而这占地近百亩的原石场，不过是王家众多产业里的一小部分。
王攀身后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都是石场的高层管理者。
左边那个戴着金丝眼镜，手里还拿着个平板电脑，显然是刚从工作中抽身赶来；右边那个身材微胖，额角还带着薄汗，两人都亦步亦趋地跟在王攀身后半步远，腰杆挺得笔直，神色恭敬得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是怎么回事？”王攀走到解石区边缘，见一群人围着不肯散去，眉头微微一蹙。他声音不算洪亮，却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力量，让周围的嘈杂声瞬间弱了下去。
他侧身看向身边的王忠，沉声问道。
旁边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立刻挤出人群，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小心翼翼地弓着腰解释：“王总，是……是有人在这儿开了赌局，正准备解石呢。”
另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看客也赶紧补充：“一边是吴家二少吴德，您认识的；另一边是个生面孔，瞧着面嫩，穿着打扮像是从乡下刚出来的年轻人，叫姜昊。”
王攀闻言挑了挑眉，原本平静的眼底泛起一丝兴味。
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里带着点玩味：“哦？倒是稀奇。我这石场规矩摆在这儿，可有年头没人敢公然开赌局了。”
吴德在王攀出现的瞬间，眼睛就亮得像淬了光。
他赶紧从姜昊对面走过来，上前一步拱手作揖，动作却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王总来得正好！您是这石场的主人，最是公道不过。不如就请您来当这个裁判，免得待会儿有人输了不认账，暗地里耍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这话明着是请王攀主持公道，实则字字都在暗讽姜昊，显然是想借王攀的威势压人一头。
王攀没接他的话，目光在姜昊与吴德脸上各扫了一圈。
他先看了看吴德，眼神里没什么波动，显然对这位吴家二少并不在意；虽然吴家看似要压他王家一头，但吴德他正看不起。
再看向姜昊时，却微微停顿了一下——
这年轻人穿着普通，面对自己时却不见丝毫局促，脊背挺得笔直，眼神清亮，倒有几分意思。
“说说吧，怎么回事。”王攀收回目光，沉声让两人讲清赌局的来龙去脉。
等听明白是吴德挑衅在先，两人以三块原石对赌后，他才朗声道：“既然在我的石场开赌局，我自然要当这个裁判。但丑话说在前头，一旦赌局成立，立下字据，谁都不能毁约。”
他话音一顿，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扫过在场所有人：“若是有人敢坏了规矩，便是不给我王攀面子。我王家在巴城立足百年，别的不敢说，要让谁在巴城混不下去，还是办得到的。你们可想清楚了？”
这话里的威慑力如同实质，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姜昊闻言心中一喜，他正愁没个有分量的人做见证，王攀的出现简直是恰逢其时。
他当即拱手道：“王总威名远扬，由您当裁判再好不过，我信得过您。”
顿了顿，他转头看向吴德，语气里带着几分警惕：“吴德，口说无凭，不如立个字据，免得事后有纠纷。”
对付这种一看就没打算守规矩的人，还是把丑话说在前面，做足准备为好。
吴德嗤笑一声，脸上满是不屑：“立就立，我还怕你不成？”在他看来，姜昊这是自寻死路。立了字据，反倒能把这乡下小子彻底套牢，就算到时候真要做点什么，有字据在手，旁人也说不出闲话。
“给他们准备字据。”王攀对身边戴金丝眼镜的管理者吩咐道，后者正是石场的法务主管。
“好的王总，马上就来。”法务主管应声后，快步朝着办公室方向走去，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片刻后，他拿着两份打印好的对赌协议回来，分别递给姜昊与吴德。
协议上不仅写清了对赌的规则、双方所选原石的编号，还注明了违约条款——若一方毁约，需赔偿另一方十倍于赌资的违约金，且王攀作为见证人，拥有最终裁决权。
王攀接过协议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条款无误后，才放回两人面前。
语气比刚才更严肃了几分：“来我场子赌石，我便做这个中间人。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敢坏了场子的规矩，就别怪我不客气。我这石场的规矩，从来都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