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岭的晨雾还没散，沾在林凡的粗布短褂上，凉得像贴了层薄冰。他缩在老槐树的树洞里，指尖攥着块磨得发亮的石子——这是方才怕自己犯困，特意捡来提神的。树外传来几声鸟叫，夹杂着远处隐约的兽吼，比青石镇热闹，也危险得多。
昨儿夜里翻出镇后，他没敢走大路，专挑林间小道往黑风岭赶。路过山涧时喝了两口泉水，啃了半块王伯前几日蒸的麦饼，到后半夜实在撑不住，才在这树洞里缩了半夜。此刻丹田处的灵气还稳着，是炼气一层中期的实打实修为，可想起昨夜那个扒丹渣的黑影，后背还是泛着凉意。
“得快点遇上青云宗的执事。”林凡悄悄扒开树洞的缝隙往外看。雾色里，隐约能看见岭下的土路，王伯说过，那是药农进山的常路，青云宗的人要考察采草地界，多半会走这条路。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晨雾渐渐淡了。远处的土路上扬起阵烟尘，还夹杂着马蹄声。林凡心里一紧，赶紧把布包往怀里塞了塞——那包里的丹渣是他眼下唯一的灵气源，可不能被人发现。
烟尘近了，能看清是两匹快马。马上的人穿着青布劲装，腰间挂着块玉牌，牌上“青云”二字在晨光里闪着光。打头的是个中年修士，面膛方正，眼神锐利，扫过路边的林子时，连树叶颤动的弧度都没放过——是内门执事的气派。
林凡深吸口气，从树洞里钻了出去，往土路中间一站，对着快马拱了拱手：“晚辈林凡，见过青云宗的前辈！”
马蹄声猛地顿住。中年修士勒住马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头微挑：“你是何人？在此拦路做什么？”他指尖凝着淡淡的灵气，显然是警惕着——黑风岭附近常有不长眼的妖兽或散修，这半大孩子突然冒出来，难免可疑。
“晚辈是青石镇百草堂的学徒，”林凡没敢抬头，声音却稳着，“听闻青云宗的执事前辈要来考察黑风岭，特来求个机缘——晚辈想加入青云宗，哪怕从杂役做起也行！”
旁边的年轻修士嗤笑一声：“哪来的毛孩子，青云宗也是你想来就来的？没灵根没资质，去了也是劈柴挑水的料。”
林凡攥紧了拳，没接话。他知道自己没灵根的事要是说出来，多半会被直接赶走——只能赌一把，赌这中年执事能看出点什么。
中年执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扫了两圈，忽然开口：“你方才躲在那棵老槐树下？”
林凡一愣，随即点头：“是。”
“树洞里有三阶妖兽‘青纹蛇’的蜕皮，”中年执事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你躲了半夜没被蛇咬，要么是运气好，要么是有点门道。”他顿了顿，又问，“你说你是百草堂的学徒？王老头是你什么人？”
林凡心里一动——执事认识王伯？他赶紧答：“王伯是晚辈的恩人，晚辈无父无母，是王伯把晚辈捡回来养大的。”
中年执事沉默了片刻，从马上跳下来，走到林凡面前。一股淡淡的威压扑面而来，比张猛那点灵气凝出的气势强了十倍不止——是炼气七层修士的灵力威压。林凡咬着牙没动，膝盖却控制不住地发颤，丹田的灵气都跟着晃了晃。
“资质确实差，”中年执事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指尖的灵气探了探，眉头皱了皱，“无灵根，经脉也偏细，按说……引气入体都难。”可他话锋一转，“但你丹田有稳固的灵气团，是炼气一层中期——没灵根能练到这份上，倒是奇了。”
旁边的年轻修士也惊讶了：“李执事，没灵根怎么引气入体？怕不是用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法子？”
“旁门左道引的气是虚浮的，他这灵气凝得很实。”李执事收回手，盯着林凡的胸口看了眼——那里的粗布短褂下，隐约能看见个凸起的轮廓，是玉坠的形状。他没追问，只是沉吟片刻，“青云宗收弟子要看灵根资质，但也缺个懂药草的杂役。你既然是王老头养大的，想来识得些草药？”
林凡眼睛一亮，忙点头：“识得！王伯教过晚辈辨药、晒药，寻常的灵草晚辈都认得，凝气散、止血散也会配！”
“那就跟我们走吧。”李执事转身往马边去，“外门杂役处正好缺人打理药圃，你去了先跟着刘管事做事。记住了，到了青云宗，少打听少多事，安分守己修炼——就算没灵根，能把炼气期练扎实了，也比在青石镇混日子强。”
林凡激动得差点跪下，忙磕了个响头：“谢李执事！晚辈一定安分守己！”
“起来吧。”李执事摆了摆手，“不用骑马了，跟着走就行。”
年轻修士瞥了林凡一眼，没再说什么，跟着李执事上了马。两匹快马放慢了速度，沿着土路往黑风岭深处走。林凡跟在后面，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他真的要去青云宗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李执事忽然开口：“昨夜青石镇是不是有动静？”
林凡心里一紧，不敢隐瞒：“晚辈……晚辈昨夜离镇时，见后院墙角有黑影刨土，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李执事“嗯”了一声，声音沉了些：“是‘黑鸦堂’的人。他们最近在凡界各地转悠，专找带灵气的废料，听说在找什么‘能聚气的古物’。”他顿了顿，又道，“你王伯那药铺怕是藏不住东西，等考察完地界，我让人去青石镇接他来青云宗山脚住——有宗门的人看着，黑鸦堂的不敢乱来。”
林凡又惊又喜，忙道：“谢李执事！”他没想到李执事不仅带他走，还肯护着王伯——看来王伯和李执事之间，以前怕是有交情。
日头爬到头顶时，他们到了黑风岭的采草地界。几个药农正蹲在坡上挖灵草，见着李执事，忙放下锄头行礼。李执事问了几句灵草的长势，又查看了周围的妖兽踪迹，眉头渐渐松开：“此地灵气尚可，没被妖兽糟蹋，包给镇上药农可行。”
年轻修士在旁记着账，林凡则蹲在一边帮着辨认药草——有几株被虫咬了叶的“凝气草”，药农以为废了，他却认出根须还能用，捡起来小心地收进布包。
李执事看在眼里，没说话，眼神却柔和了些。
考察完地界往回走时，路过一片矮树丛。忽然有“窸窣”声传来，李执事眼疾手快，一把将林凡拉到身后，指尖凝出灵气刃——只见树丛里窜出只灰毛野兔，跑得慌慌张张，身后跟着道黑影！
是昨夜那个扒丹渣的黑影！
黑影显然没料到会遇上李执事，愣了下，转身就想跑。李执事冷哼一声：“黑鸦堂的人，敢在青云宗的地界撒野？”灵气刃脱手飞出，直追黑影的后背！
黑影惨叫一声，后背被划开道口子，却没停，借着树丛的掩护，几个起落就没了影。李执事没去追——黑鸦堂的人擅长隐匿，追也未必追得上。
“多谢李执事。”林凡心有余悸地说。
“无妨。”李执事看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眉头皱得紧，“黑鸦堂盯上青石镇，怕是不单为了丹渣……你往后在宗门，凡事多留个心眼，尤其别让人知道你身上有能聚气的东西。”
林凡心里一震——李执事看出玉坠的事了？他刚想解释，李执事却摆了摆手：“不用多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你的机缘只要不害宗门，青云宗便容得下。”
他没再提黑鸦堂，也没问玉坠的事，转身继续往回走。林凡跟在后面，心里又暖又亮——青云宗，好像比他想的要宽厚些。
夕阳西下时，他们终于望见了青云宗的山门。两尊青石狮子立在山口，黑檀木匾上的“青云宗”三个字在余晖里泛着金光，比他想象中还要气派。
李执事把他带到杂役处的院门口，递给刘管事一块木牌：“这小子叫林凡，懂药草，你带他去药圃那边做事。”又转头对林凡说，“好好干，外门弟子考核每年有一次，能不能从杂役变弟子，看你自己的本事。”
“谢李执事！”林凡接过木牌，紧紧攥在手里。木牌是梨木做的，正面刻着“青云宗·杂役”，反面是个“凡”字——和他梦里的一模一样。
刘管事是个矮胖的汉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来吧，药圃的活不重，但得细心。”
林凡跟着刘管事往里走，路过演武场时，看见几个外门弟子正在练拳，拳风带起的灵气白蒙蒙的，看得他心里直痒痒。
他摸了摸胸口的玉坠，又看了看手里的杂役木牌。
青石镇的日子已经远了，黑鸦堂的威胁还在，可他终于踏上了修炼的路。
青云宗的夜比青石镇安静，只有风吹过药圃的声音。林凡躺在杂役房的木板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的鼾声，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丹田的灵气还在温温地转着，布包里的丹渣还能撑些日子，药圃里的灵草……说不定也能让玉坠吸收点灵气？
他攥紧了拳头，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很。
路才刚开始，得好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