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酒店的路很短，两人并肩走着，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闻人也履行了他的话，只是沉默地陪在她身边。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进到酒店旋转门后，闻人也停下脚步：“到了。”
“嗯。”谢观颐低低应了一声，依旧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早点休息。”他顿了顿，补充道，“别想太多。”
谢观颐点了点头，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向电梯间。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那个让她心乱如麻的世界，她才敢靠在冰冷的梯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回到房间，手机就响了。
是齐景崇发来的消息，提醒她明天的联合采访，并附上了详细地址和时间。
她放下手机，走进浴室洗漱。温热的水流冲刷在脸上，却冲不散心头的纷乱。
她卸去妆容，洗漱后换上舒适的睡衣，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毫无睡意。
她不是木头，闻人也的优秀、专注，以及那些戏里戏外不经意流露出的、长久的关注与理解，她并非毫无感觉。
只是她一直刻意忽略，或者说，不敢去深想。
她刚刚从一段被掌控的关系中艰难走出，渴望的是自由与独立，是凭借自身立于天地间的底气和成就。感情，尤其是与合作伙伴的感情，在她看来充满了不确定性与风险。
可是，当他那样坦诚地、不顾一切地将心意摊开在她面前时，她发现自己无法再简单地用“风险”二字来搪塞过去。
那份“生长了很久”的感情，究竟是从何时开始？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拿起手机，下意识地又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微博私信界面。对话还停留在前几天关于表演和对手演员的探讨上，“情姐的夸夸机”并不在线。算了……
第二天，片场。
谢观颐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好在妆容可以遮掩。她努力调整状态，将自己投入到“言颂”的身份里。
今天要拍的是几场过渡戏份，情绪起伏不大，更多的是需要细腻的眼神和肢体语言来传递人物内心的微妙变化。
闻人也来得比她稍早，已经做好了造型，正在和导演沟通着什么。看到她进来，他抬起头，目光与她有一瞬间的交汇。他对她微微颔首示意，仿佛昨晚那个在夜色下剖白心迹的人只是她的一场梦。
这种态度让谢观颐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又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他果然……收放自如。
上午的拍摄结束，她下午又赶到采访现场。
这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临时改造成了采访区。背景板上印着齐氏集团旗下品牌的巨幅Logo，以及《时隙》剧组的宣传海报。
谢观颐到的时候，齐景崇已经在了。他今天换了身浅色西装，正和几个媒体负责人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见她进来，他自然地走过来，手臂微微抬起，示意她挽住。
镁光灯立刻闪烁起来。
谢观颐顿了顿，还是伸手轻轻搭在他的臂弯处。两人在背景板前站定，面对镜头露出恰到好处敬业又官方的微笑。
“齐总，谢小姐，看这边！”
“两位真是郎才女貌！”
“请问这次合作是基于什么契机呢？”
记者的问题接踵而至，大多围绕着品牌与剧集的合作展开。齐景崇游刃有余地应对着，不时将话题引到谢观颐身上，言语间透着熟稔的亲昵。
“观颐在《时隙》中的表现非常出色，我相信这部剧会成为今年的爆款。”他侧头看她，眼神里满是温柔。
谢观颐保持着微笑，按照事先沟通好的内容回答着问题。她能感觉到齐景崇的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不容忽视的占有意味。
她想抽手，他却扣住了她的手指。
采访进行到一半，主持人突然提到：“听说谢老师最近在剧组和闻人也有很多精彩的对手戏，能透露一下两位合作的感受吗？齐总会不会吃醋呢？”
这个问题超出了事先沟通的范围。谢观颐正要开口，齐景崇已经自然地接过了话头：
“观颐是个很专业的演员，和任何演员合作都能碰撞出火花。”他笑着，抓着谢观颐的手指微微收紧，“不过，请各位先期待我和观颐的《青城》，很快就要和大家见面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却明明白白地替观颐和闻人也划清了界限。现场记者都是人精，未婚夫发话了，哪能再问不合适的话题，若是齐总一个不高兴，说不定未来就再也没有采访机会。于是，话题又转向了《青城》的上线。
谢观颐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就在这时，宴会厅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闻人也穿着一身休闲装，正和经纪人一起走进来。看到采访区的阵仗，他停下脚步，对李寻说了句什么，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这边。
他的视线在谢观颐和齐景崇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随即对众人点头致意，便要离开。
“闻人老师！”有记者立刻喊道，“能请您也来说几句吗？”
闻人也停下脚步，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我就不打扰各位了，只是来这边谈点其他工作。”
齐景崇这时却突然开口：“既然来了，就一起吧，正好大家都在讨论《时隙》。”
他的语气温和，眼神却带着明显的挑衅。
闻也人看了看谢观颐，她正垂着眼，唇线抿得有些紧。他沉吟片刻，还是走了过来，在谢观颐另一侧站定。
三人同框的画面让记者们更加兴奋。
“闻人老师，您怎么看待和谢老师的合作？”
“齐总‘探班’会有压力吗？”
闻也人从容应对：“谢老师是非常优秀的演员，和她合作很愉快。至于其他的……”他微微一笑，“这是谢老师的私事，我不便评论。还有其他事情，不好意思得先走一步了。”
他的回答得体，谢观颐的手里挣扎着也终于从齐景崇的掌中抽脱，齐景崇脸色却有些不愉。
采访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记者们意犹未尽地散去，工作人员开始收拾场地。
齐景崇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他转向谢观颐，“我收到消息，宫宵那边似乎对《故事的法则》这个综艺有兴趣意向。你知道这件事吗？”
谢观颐一怔。宫宵？齐景崇怎么会突然提到他。至于《故事的法则》，她隐约记得朱莉提过，这似乎是一档备受瞩目的S+级项目。
“我不清楚。”她如实回答。
“是吗？”齐景崇的语气带着一丝探究，“我还以为，他会跟你提一句。毕竟，你们关系‘不错’。”他刻意加重了“不错”二字，带着某种暗示。
谢观颐蹙眉，不想与他多做纠缠：“齐总，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剧组了。”
“好。”齐景崇倒是没再说什么，干脆地放她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