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微风带着沱河的水汽,吹入南皮城,却吹不散镇东将军府内因两条新生命而洋溢的喜气。赵雨有孕的消息,如同给蒸蒸日上的渤海基业又添了一重吉兆,连带着往来官吏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张圣坐在书房,手中是徐元刚送来的、关于青州户籍与垦田增长的详细奏报,嘴角噙着一丝满意的笑意。根基稳固,方是争霸天下的本钱。
“主公。”徐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引着一人进来,“糜小姐来了。”
张圣抬头,只见糜贞跟在徐元身后,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神色间已无初时的惊惶,多了几分沉静,但眉宇间仍凝着一缕化不开的忧色。
“贞儿不必多礼,坐。”张圣放下奏报,语气平和。他注意到她手中紧握着一个小巧的锦囊。
“谢主公。”糜贞依言在下首坐下,犹豫片刻,将锦囊双手奉上,“这是…这是妾身近日绣的,里面放了安神的香料,望主公不嫌粗陋。”
张圣接过,锦囊上绣着简单的兰草纹样,针脚细密,能看出花了心思。“有心了。”他温声道,“在府中住得可还习惯?若有短缺,尽管与姜儿说。”
“一切都好,谢主公挂怀。”糜贞低下头,手指绞着衣带,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徐元见状,适时地开口:“主公,方才与糜小姐说起徐州风物,方知糜家在当地不仅经营盐铁,于漕运、粮储亦颇有建树,若能…”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明确。张圣看向糜贞:“贞儿,令兄之事,你当知晓。我敬他是个人才,更不愿你为难。然则,刘备败走,徐州无主,百姓何辜?我欲遣黄汉升将军南下,以安民剿匪为名,抚定徐州。若令兄能明大势,助我一臂之力,则徐州可免刀兵之灾,糜家基业亦可保全,甚至更胜往昔。你…可能劝劝他?”
这番话,张圣说得诚恳,既点明了势在必行的军事行动,也给出了和平解决的出路,更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与期望,放在了糜贞肩上。
糜贞娇躯微颤,抬起头,眼中已有泪光闪烁。她离席,郑重下拜:“主公仁厚,妾身…感激不尽!家兄固执,皆因昔日恩义所缚。妾身愿尽力劝说,只盼…只盼他能迷途知返,不负主公今日之德。”她的话语带着哽咽,却也透着一股决然。
“好。”张圣起身,虚扶一下,“此事便托付于你。需要什么,可直接与文表说。”
“诺。”糜贞再拜,这才在侍女的陪同下离去,背影显得坚定了几分。
待她走远,徐元方道:“主公,糜子仲态度顽固,仅凭其妹,恐难说动。”
“无妨。”张圣负手而立,“这是一步闲棋。黄忠南下之势不变,若糜竺能降,可省却许多麻烦;若不降…”他语气转淡,“待大军压境,再做计较不迟。关羽、张飞那边,近日如何?”
徐元回道:“仍关押在别院,由精锐日夜看守。二人饮食如常,张飞时常咆哮,关羽则终日默坐,暂无屈服迹象。”
“嗯,看紧了。此二人皆万人敌,忠义之心更甚糜竺,急不得。”张圣沉吟道,“待青徐局势明朗,再行处置。”
内宅之中,因赵雨有孕,也多了几分不同往日的氛围。
甄姜以主母之尊,亲自过问赵雨的饮食起居,派了经验丰富的嬷嬷照料,各种补品更是源源不断地送去。此刻,她正坐在赵雨房中,看着蔡琰手中即将完成的一件红色小肚兜,眼中满是温柔。
“蔡妹妹的女红是越发精进了,这孩子还未出世,衣衫都快备齐了。”甄姜笑道,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已明显隆起的小腹,她的产期在秋后。
蔡琰娴静一笑:“不过是闲暇时做些琐事,盼着孩儿们都能平安康健。”她目光扫过甄姜的腹部,又看向一旁因害喜而有些恹恹的赵雨,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随即又被温婉的笑意掩盖。
赵雨靠在软枕上,听着两位姐姐说话,忍不住抱怨:“整日躺着,骨头都要生锈了。主公还不许我去校场,闷也闷死了。”
“雨妹妹且忍耐些,”甄姜柔声劝道,“这是头一胎,谨慎些总是好的。待你生产后,还怕没机会带兵么?”
正说着,甄宓端着一碟新制的梅子糕进来,说是能开胃止呕。她今日穿着鹅黄色春衫,显得明媚动人。
“宓儿有心了。”甄姜点头微笑。
甄宓将糕点放在赵雨手边,又对甄姜和蔡琰道:“姐姐们也在,正好尝尝。”她举止得体,目光在扫过赵雨的小腹时,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她入府已有时日,腹中却迟迟未有动静,眼见赵雨后来居上,心中难免有些焦急。
赵雨却没想那么多,拈起一块梅子糕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精神一振:“嗯!这个好吃!还是宓姐姐懂我!”
见她喜欢,甄宓也笑了:“妹妹喜欢就好,我明日再做些送来。”
看着眼前这看似和睦的一幕,甄姜心中了然。内宅的平衡,需要她这个主母用心维系。她拉过甄宓的手,柔声道:“宓儿,文渊阁算科筹备之事,辛苦你了。主公常赞你才思敏捷,是难得的助力。”
这话既是认可,也是安抚。甄宓心中一暖,那份微妙的焦虑也散去了不少:“能为姐姐和主公分忧,是宓儿的福分。”
是夜,张圣宿在甄姜房中。烛光下,他为她轻轻按摩着有些浮肿的小腿。
“雨儿有孕,内宅之事,辛苦你了。”张圣道。
甄姜靠在他肩上,柔声道:“这是妾身分内之事。只是…宓儿那里,夫君还需多去看看。她心思细腻,又一心系在夫君身上…”
张圣闻言,心中感动,将她揽入怀中:“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他深知,子嗣与内宅的安定,与他前线的战事同样重要。安抚好甄姜后,他踱步至书房,徐元已在此等候,带来了黄忠军已秘密开拔的消息。
“告诉汉升,稳扎稳打,以收服人心为主。”张圣看着地图上徐州的位置,目光锐利,“同时,让靖安司的人动起来,将我要经略徐州,以及善待糜氏、欲招降关羽张飞的风声,悄悄放出去。”
“主公英明,此乃攻心之上策。”徐元领命。
张圣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青徐大地的棋局,他已落下第一子。而南皮城内的暗流,也在几位女子的柔情与智慧中,悄然涌动着,成为这盘天下大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