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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平叛的雷霆之势,如同朔冬寒风,迅速席卷了周边州郡。刘备狼狈南逃,关张被囚,麋家兄妹落网,使得原本暗中观望、甚至心怀异志的青徐豪强顿时噤若寒蝉,渤海郡的威严与张圣的手段,令人不寒而栗。

剧县初步稳定后,张圣将善后事宜交由黄忠全权处理,自己则带着主要俘虏返回南皮。一路上,糜贞被安置在一辆严密看守却并不简陋的马车内,饮食起居有专人伺候,只是不得自由。她初时惊恐不安,终日不言不语,如同受惊的幼鹿。但数日过去,见并无想象中的折辱与虐待,心绪才稍稍平复,只是那双灵动的眸子深处,依旧藏着深深的戒备与一丝属于世家女的骄傲。

回到南皮,张圣并未急于处置关羽、张飞、糜竺等要犯,只是下令严加看管,给予基本的待遇,磨其锐气。对于糜贞,他则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安排——并未将其囚于牢狱,也未送入类似冷宫之处,而是将她安置在将军府西侧一处名为“听竹苑”的独立小院,派了稳妥的仆妇伺候,允许她在院内活动,但仍处于严密的“保护”之下。

这一日,张圣在书房处理完积压的公务,信步来到听竹苑。院中植有几丛翠竹,虽在寒冬,依旧挺立。只见糜贞披着一件素色斗篷,正站在廊下,望着竹枝上未化的积雪出神。她身形纤细,侧脸在雪光映衬下更显苍白,带着一种我见犹怜的脆弱感。

听到脚步声,她猛地回头,见是张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指紧紧攥住了斗篷的边缘。

“麋小姐在此处,可还习惯?”张圣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问候一位寻常的客人。

糜贞抿了抿唇,低声道:“阶下之囚,苟全性命已是侥幸,不敢言习惯与否。”声音虽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张圣微微一笑,走到她身旁,同样望着那丛翠竹:“竹子虚心劲节,傲雪凌霜。麋小姐出身名门,当有此风骨才是。”

糜贞闻言,微微一怔,抬眼看向张圣,似乎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

“令兄糜子仲,才华卓着,善于经营,乃不可多得之才。只可惜,明珠暗投,跟了刘备。”张圣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惋惜,“如今身陷囹圄,麋家基业恐也将毁于一旦,可惜,可叹。”

这话戳中了糜贞心中最深的忧虑。她自幼受父兄宠爱,深知家族基业来之不易,更明白兄长糜竺对刘备的忠诚与投入。如今一招行差踏错,不仅自身难保,更可能连累整个家族。想到此处,她眼中不禁泛起水光,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将军……欲如何处置我兄妹,处置麋家?”她鼓起勇气,声音微颤地问道。

张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麋小姐以为,何为乱世存身之道?”

糜贞沉默片刻,低声道:“妾身愚钝,不知。”

“是顺势而为,择木而栖。”张圣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刘备,空有仁名,却无稳固根基,更兼志大才疏,非明主也。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然其性多疑,刻薄寡恩。袁绍,外宽内忌,好谋无断。此等人物,岂是托付身家性命之选?”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一种强大的自信:“我渤海,或许起步微末,然政令清明,军民一心,文武并用,更有扫平乱世、再造太平之志!麋小姐一路行来,可见我渤海百姓,可与外界流离失所者相同?可见我渤海军容,可与那些乌合之众一般?”

糜贞回想沿途所见,渤海境内确实秩序井然,民生安定,与传闻中及她此前所见的乱世景象大不相同。再想到那日剧县夜战中渤海军可怕的战斗力与严明的纪律,她心中不得不承认,张圣所言非虚。

“令兄之才,用于辅佐刘备空谈仁义,乃是浪费。若愿转投明主,我渤海商务司正需此等大才,麋家商路亦可保全,甚至更加发扬光大。”张圣终于亮出了部分底牌,“至于小姐你……青春年少,难道甘心就此凋零,或一生背负叛贼亲眷之名?”

这番话,软硬兼施,既点明了糜家面临的绝境,又勾勒出了一条可行的生路,更触及了糜贞内心对家族、对未来的担忧与期盼。她脸色变幻,内心激烈挣扎。兄长的固执,家族的存续,自身的命运……种种念头交织在一起。

看着她挣扎的模样,张圣知道火候已到,不再多言,只留下最后一句:“何去何从,麋小姐可细细思量。渤海的大门,向来为真正的人才敞开。”说罢,他转身离去,没有半分留恋。

接下来的几日,糜贞明显沉默了许多,常常独自在院中枯坐,眉宇间笼罩着化不开的愁绪。张圣并未再去看她,却让负责看守的管事“无意间”透露一些消息给她:比如甄家因与渤海合作,如今产业如何兴旺;比如蔡琰一介女流,如何在文渊阁备受尊重;甚至还有赵雨统领女子护卫队的些许事迹。

这些信息,如同一点点火星,落在糜贞干涸的心田上。她开始意识到,在渤海,似乎并非只有传统的那条路。尤其是听闻蔡琰、赵雨之事,让她看到女子亦能有不同的活法,而非仅仅是家族的附庸或政治联姻的筹码。

与此同时,张圣也召见了被单独关押的糜竺。与对糜贞的怀柔不同,对糜竺,他展现了更为强硬冷酷的一面,直接摊牌:要么投降,糜家可存,兄妹可保,甚至可得重用;要么,麋家覆灭,他与妹妹结局难料。

就在这内外压力之下,转机终于出现。数日后,糜贞通过看守的仆妇,递出了一封绢信,指名要呈给张圣。

信上字迹清秀,言辞恳切,并未直接求饶或承诺投降,而是写道:“……妾身年幼识浅,然观将军治下,政通人和,甲兵精良,非僭越暴虐之辈。家兄愚忠,致有今日之祸,然麋家上下百余口无辜……妾身愿尽力劝说家兄,盼其迷途知返。若得将军允准,妾身……愿暂留渤海,以待家兄醒悟之期……”

这封信,姿态放得极低,却巧妙地表达了归附的意愿(“暂留渤海”),更将劝说糜竺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既全了兄妹之情,又给了张圣一个台阶。

张圣看完信,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他知道,这颗棋子,已经开始松动,并且试图用自己的方式,来争取最好的结果。

“准。”他只回了一个字。

消息悄然在南皮城内传开。内宅之中,反应各异。

甄姜听闻夫君将那位麋家小姐安置在听竹苑,并似乎有招揽之意,心中那根弦不由得又绷紧了一些。

蔡琰对此倒是看得淡然,乱世之中,收纳降虏,化敌为用,本是常事。

赵雨则哼了一声:“又一个来分……哼!”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不满之意明显。

唯有甄宓,听闻此事后,只是淡淡一笑,对侍女道:“这位麋家姐姐,倒是个聪明人。”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张圣站在书房窗前,看着庭中积雪渐渐消融,露出下面湿润的泥土。糜贞的初步归附,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接下来,便是如何真正收服其心,以及利用她来撬动糜竺乃至部分徐州势力的关键了。

内帏再添新人,外部强敌环伺,未来的路,依旧布满荆棘。但他有信心,能将这一切掌控于手中。这乱世棋局,他不仅要做一个破局者,更要成为一个优秀的执棋人。而糜贞,这枚新落入棋盘的棋子,究竟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且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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