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我死死抠住岩石缝隙,指节冻得发紫。刚才那记猛撞让肋骨像断了似的疼,喉头涌上的腥甜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不能吐,一松劲就真要坠下去了。
“抓住!”头顶传来沙哑的呼喊,是老栓。他半个身子探出崖边,手里的麻绳像条救命的蛇,晃悠着垂到我眼前。我拼尽最后力气抓住绳头,手腕立刻被勒出红痕。“拉!”老栓喊着号子,绳子猛地绷紧,我被拽得向上一窜,后背擦过粗糙的岩壁,冷汗混着雪水往下淌。
快到崖顶时,绳子忽然一松,我心里咯噔一下,随即重重摔在雪地上。老栓瘫坐在旁边大口喘气,手里攥着断成两截的麻绳:“磨断了……再晚一步……”他没说完的话被风吞了进去,我这才发现他胳膊上插着支箭,血把雪地染得暗红。
“你受伤了!”我爬过去想拔箭,被他按住手:“别碰,箭头有倒钩。”他指了指崖下,“刚才看见没?那伙人穿的是县衙的号服,估摸着是冲着咱们藏的那批药来的。”
我往崖下瞥了眼,风里飘着淡淡的血腥味。昨天刚从药商手里换的那批治风寒的药材,藏在崖底的石洞里,本想等开春分给各村,没想到走漏了风声。“是王二麻子告的密吧?”我咬着牙说,那家伙昨天来借粮时,眼神就不对劲。
老栓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八成是。这孙子就惦记着赏钱呢。”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疼得龇牙咧嘴,“药不能丢,不然开春流感起来,村里的娃子们扛不住。”
我望着崖下盘旋的黑影,心里翻江倒海。下去抢药?县衙的人肯定守着洞口,咱们就俩人,纯属送命。可眼睁睁看着药被抄走,又实在不甘心。风忽然变了向,卷来阵浓烟,我心里一动:“老栓,你带火折子了吗?”
他愣了下,摸出个用油纸包着的小竹筒:“还剩点火星。你想干啥?”我指着崖边的灌木丛:“这草干得能点着,咱给他们演场戏。”
老栓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们忍着疼拽了些枯草,又扒了些松针,堆在上风处。我摸出腰间的短刀,割了块衣襟缠在手上,接过火折子吹亮。“等会儿烟一起来,你就喊‘山火!快跑!’,越慌越好。”
火舌舔上枯草的瞬间,浓烟冲天而起。我故意把火堆往崖边推了推,火星被风吹得四散,看着真像要漫延开的山火。老栓扯着嗓子喊起来,声音抖得像真吓破了胆:“娘嘞!火上来了!快跑啊——”
崖下果然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有人喊“快撤”,有人骂“晦气”。我趴在崖边往下看,隐约看见几个黑影扛着药箱往远处跑,石洞口的守卫也撤了大半。“成了!”我拽了把老栓,“你在这儿盯着,我下去拿药。”
他一把拉住我:“你胳膊也流血了,我去!”说着就要解绳子,被我按住:“你胳膊上有伤,爬不了陡坡。我快去快回,你把风。”
不等他再说,我抓起绳索滑了下去。风在耳边呼啸,伤口被扯得生疼,可心里却烧着团火。那些药是救命的根,绝不能让它落到黑心人手里。石洞口果然只剩两个守卫,正探头探脑地看山上的火,我掏出短刀绕到他们身后,趁其不备捂住嘴抹了脖子。
药箱就堆在洞里,我扛起最沉的那个往外跑,刚出洞口,就听见老栓在崖上喊:“人回来了!快跑!”我回头一看,刚才跑远的黑影又折了回来,领头的正是王二麻子,手里还举着把刀。
“抓住她!赏银五十两!”他喊得满脸通红。我扛起药箱往陡坡上爬,绳子就在头顶,可老栓怎么也拽不动——药箱太沉了。“丢药!”他在上面喊,我却死死抱着箱子:“不行!”
就在这时,崖上忽然滚下来几块大石头,砸得王二麻子那帮人嗷嗷叫。是老栓!他竟忍着疼推石头砸人。“快!”他嘶吼着,绳子猛地一紧,我被拽得腾空而起,药箱磕在岩壁上发出闷响,里面的药瓶碎了不少,心疼得我直抽气。
终于爬回崖顶,老栓已经脱力倒在地上,胳膊上的箭杆都被血浸透了。我解开他的衣襟想看看伤口,被他按住:“先看药……”我打开箱子,虽然碎了些,但大部分都还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没事,还能救不少人。”
山火被风刮得越来越大,映红了半边天。老栓忽然笑起来:“这下好了,谁也猜不到药被咱们弄回来了。”我望着火光里他带血的脸,忽然觉得这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只要人还在,希望就还在,哪怕走得慢,也总能走到亮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