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叶冥寒踏着清冽的风走进审讯室，眉宇间不见半分倦怠，反倒是锐利更甚。
金属门轴转动的声响里，肖串猛地抬头，浑浊的视线撞上那道挺拔身影时，瞬间亮得惊人。
“叶哥哥……”她急切地想从特制椅子上站起身，手腕处的夹板却狠狠撞在金属扶手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此刻的肖串早已没了往日的鲜活——头发黏结，沾着泥土与草屑贴在蜡黄的脸颊上；
外套皱吧，下摆还挂着不知名的污渍；吊着绷带的左手微微颤抖，右手却附在小腹上，明显是昨天那一脚让她受伤不轻。
可即便如此狼狈，她看向叶冥寒的眼神里，仍裹着不合时宜的喜悦与期待，像溺水者抓住了浮木。
叶冥寒的目光扫过她，胃里骤然泛起一阵寒意。
她爷爷耗了半生心血教她读书识礼，盼她能成个明事理的姑娘，可为什么会这么蠢？就算真被人利用，难道连这般连基本判断力都没有吗？
“给你蛊虫的人是谁？”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没有半分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蛊虫？”肖串茫然地眨了眨眼，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眼神里满是懵懂。
“昨天你往我身上扔的那只虫子。”叶冥寒向前半步，身形微微前倾，目光如鹰隼般锁住她的眼睛，不肯放过一丝闪躲。
肖串这才恍然大悟，嘴唇嗫嚅着，声音细若蚊蚋，“我不认识……来这儿的第一个晚上，有人突然从阴影里走出来给我的。说是放到我喜欢人的身上，便可以让他死心塌地的爱上我！当时天太黑了，我只敢匆匆接过来，没看清他长什么样。”
“男的女的？高矮胖瘦？穿什么衣服？”叶冥寒步步紧逼，每一个字都像敲在肖串的心上。
“是、是男的……比你矮一个头吧……衣服……我没注意……”肖串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慌乱地飘向地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显然，她连这些最基础的信息都没放在心上，满脑子只想着如何用那虫子“得到”叶冥寒。
“为什么要扔给我？那虫子有什么用？”
这句话像戳中了肖串的软肋，她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从耳根蔓延到脖颈，手指绞着衣角的力度更大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
叶冥寒的眼神骤然一沉，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低，她才慌忙躲闪着视线，声音带着几分怯懦与自作多情，“他说……那是情蛊……只要种到你身上，你就会死心塌地爱上第一个看到的异性……”话音未落，她还偷偷抬眼瞟了叶冥寒一下，眼底藏着一丝自以为是的期待，仿佛在等着他的回应。
叶冥寒只觉得一阵荒谬的恶心。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连对方的目的都不琢磨，连这邪门玩意儿的风险都不掂量，脑子里装的怕不是一团浆糊。
他盯着肖串那张写满“愚蠢”的脸，半晌没说话——从她躲闪的眼神和慌乱的语气来看，倒不像是撒谎，可再问下去，估计也只能听到更多毫无价值的废话。
“找个女同志带她去清洗，换身干净衣服，检查伤口，再给点吃的。”他转头对旁边做笔记的士兵吩咐，语气里没有半分温度。
要不是看在她爷爷和自己爷爷是出生入死的老战友，他连这点“关照”都懒得给——毕竟，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做的事承担后果。
“叶哥哥！”肖串以为这是转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急切与祈求，“我不想待在这儿，这里好冷，我害怕……你带我走好不好？”她眼里闪着水光，仿佛忘了昨天自己是如何疯癫地追着他，非要把那只蛊虫扔到他身上，也忘了自己的行为差点酿成大祸。
叶冥寒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的眼神里满是嫌恶，像在看什么脏东西，“你昨天拿着蛊虫追着害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后果？还有，请叫我叶团长，我跟你不熟，别叫得这么恶心。”
他的恋恋从未这样唤过他，就连私下里，也只是温温柔柔地叫他“冥寒”，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也配用这种语气这么叫她？
肖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那……我会一直被关在这里吗？”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残害军人，帮不明身份的人算计军官，每一条都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昨夜冷静下来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男人给她虫子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嘲讽和阴狠，
“能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或许能减轻处罚。”叶冥寒说完，转身便走，没再看她一眼。金属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肖串的哭声，也隔绝了那股令人不适的气息。
回到办公室没多久，陆野便拿着一份资料匆匆进来，脸色凝重，“团长，查到了，这事跟胡省张家有关。”
叶冥寒扫过纸上的内容，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手指捏着纸张的边缘，指节微微泛白。
“胡省张家？他们主支不是早就被收拾得只剩小猫三两只了吗？”
他清楚记得，上次张家绑架云恋后，他便让人断了张家主营的所有生意，主支里有好的工作岗位的、做官的，但凡有点起色的，全被他一一拔除，怎么还有人敢不长眼地撞上来？
“是张浅的表姑那一脉，属于旁支。”陆野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她们得知张浅的下场后，一直记恨在心，到处找机会报复。后来无意中听说，乡下有个远房亲戚的养女认识你，还能经常见到你，便特意去查了肖串。
结果发现，肖串不仅自大无脑，还一根筋地迷恋你，她们觉得用她来破坏你和嫂子的感情、搅乱军婚最合适——毕竟肖串这么蠢，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来，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