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琪蜷缩在囚室的角落,冰冷的墙壁透过单薄的囚服渗入骨髓。但她感觉不到寒冷,因为内心的冰封远比这更加刺骨。林婉儿临走前那句话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回荡,爸爸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世。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道血痕。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曾被忽略的细节此刻变得无比清晰。沈父从未像沈母那样对她表现出亲昵,总是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态度。他很少参加她的家长会,从未像其他父亲那样将她高高举起,甚至在她说“爸爸我爱你”时,也只是淡淡地点头回应。
原来,这一切都有了解释。
“哈哈...”一声干涩的笑从她喉咙里挤出来,随即像决堤的洪水般无法控制,“哈哈哈...”
笑声在狭小的囚室里回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癫狂。同囚室的女犯被惊醒,不满地嘟囔着翻了个身。
沈梦琪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想起自己曾经多么得意于沈家千金的身份,多么鄙视那些出身平凡的人。现在想来,自己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一个被精心安排的替代品。
“我抢的一切...都是笑话...”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墙壁嘶声道,声音沙哑如破锣。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铁窗洒进来时,沈梦琪依然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角落。狱警送来早餐时,她连看都没看一眼。
“沈梦琪,有人探视。”狱警敲了敲铁门。
探视室里,沈梦琪木然地坐在椅子上,直到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她的瞳孔才猛地收缩。
“是你...”她的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
江浩然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几个月不见,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眼下的黑眼圈明显,但依然保持着那份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
“我听说你知道了。”他轻声说,将手中的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这是母亲留给你的信,我一直没有勇气交给你。”
沈梦琪颤抖着拿起那封信,信封已经泛黄,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致我的女儿”。
“她...她什么时候...”沈梦琪哽咽着问。
“三年前。”江浩然垂下眼帘,“肺癌晚期。她临终前才告诉我你的存在,并要求我保证不打扰你的生活。但是...”
“但是什么?”沈梦琪紧紧攥着那封信,指节发白。
“但是我违背了她的意愿。”江浩然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当我发现你是沈家的千金时,我产生了利用你的念头。我本以为这只是场各取所需的交易,没想到...”
“没想到我们居然是表兄妹?”沈梦琪尖声打断他,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你明知道这层关系,却还是和我...”
“不!我发誓我不知道!”江浩然急切地辩解,“我也是最近整理母亲遗物时才发现的。她有一本日记,记录了她当年如何与沈建国合谋调换婴儿的经过...”
沈梦琪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胡说!爸爸他怎么可能...”
“因为他需要健康的继承人。”江浩然冷静地打断她,“沈夫人被诊断出难以再次受孕,而我的家族有精神病史,他担心这一遗传因素会影响沈家的后代。”
这句话如同重锤击在沈梦琪心上,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所以...所以我只是一个被精心挑选的工具?”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江浩然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梦琪,我很抱歉。为了一切。”
沈梦琪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引得狱警警惕地看向他们。
“抱歉?你现在说抱歉有什么用?”她笑得眼泪直流,“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是错的!我们的感情是错的,我们的计划是错的,我整个人生都是错的!”
江浩然痛苦地闭上眼睛:“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但我希望你能收下这封信。这是母亲留给你的唯一遗物。”
沈梦琪死死盯着那封信,仿佛那是什么毒蛇猛兽。最终,她还是颤抖着拿起它,撕开了信封。
信纸上的字迹娟秀而整齐,看得出写字的人十分用心:
“给我亲爱的女儿: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妈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请原谅妈妈当年的选择,我只是想给你最好的生活。沈家能给你我永远给不了的一切:优渥的生活、良好的教育、光明的前途...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你。你第一次上台表演,第一次获奖,第一次恋爱...妈妈都看在眼里,却无法亲自为你鼓掌。
我知道自己是个懦弱的人,既没有勇气认回你,又舍不得完全离开你的生活。每年你生日时,我都会准备一份礼物,拜托别人送到你的学校。那些没有署名的礼物,都是妈妈的一片心意...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请不要恨沈先生。当年是我苦苦哀求他,他才同意这个计划的。他说,沈夫人不能再生育,他们会把你当作亲生女儿疼爱...
我的孩子,妈妈永远爱你,即使我永远不能亲口告诉你这句话。
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永远爱你的妈妈
江梅
绝笔”
信纸从沈梦琪颤抖的手中飘落,她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般瘫坐在椅子上。
原来,那个每年在她生日时寄来匿名礼物的人,就是她的亲生母亲。那些精美的发卡、漂亮的日记本、限量版的书包...她曾经多么喜欢那些礼物,甚至幻想过送礼物的是一位神秘的仰慕者。
多么可笑啊!
“她...她长什么样子?”沈梦琪喃喃问道,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
江浩然从钱包里掏出一张旧照片,推到她面前:“这是她年轻时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子眉目清秀,与沈梦琪有着六七分相似,特别是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简直如出一辙。
沈梦琪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女子的面容,泪水无声地滑落。这就是她的亲生母亲,一个她从未谋面,却一直默默关注着她的女人。
“她...她是怎么...”
“她一直生活在愧疚中。”江浩然的声音低沉,“后来染上了酗酒的毛病,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临终前,她不停地喊着你的名字,说对不起你...”
沈梦琪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那你呢?你明明可以早点告诉我真相!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
江浩然苦笑着摇头:“因为我也是个懦弱的人。我既想利用你获取沈家的资源,又害怕这层关系会破坏我的计划。当我最终决定告诉你真相时,你已经...”
他已经不必说完后面的话。沈梦琪明白,当江浩然终于鼓起勇气时,她已经身陷囹圄,一切都为时已晚。
“命运真是会捉弄人。”沈梦琪轻声说,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弧度,“我为了保住那个本不属于我的位置,不惜伤害那么多人,结果呢?我不仅失去了所有,还发现自己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探视时间结束的铃声响了,江浩然站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保重,梦琪。”
沈梦琪没有回应,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直到狱警来带她回囚室。
那一整天,她都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同囚室的女犯说她时不时会突然笑出声,然后又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深夜,当整个监狱都陷入沉睡时,沈梦琪悄悄爬下床,从枕头下取出那封已经皱巴巴的信。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她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那些字句。
“我抢的一切都是笑话...”她对着信纸低语,声音在寂静的囚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我的人生...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
突然,她开始大笑,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直到惊醒了整个囚室的人。
“闭嘴!疯女人!”有人不满地吼道。
但沈梦琪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泪流满面,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那么努力...那么拼命...”她边笑边哭,状若疯癫,“结果全都是白费力气!全都是!”
狱警闻声赶来,强行给她注射了镇静剂。在药物作用下,沈梦琪终于安静下来,但她的嘴角依然挂着那抹诡异的笑容,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江梅站在沈家老宅门前,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眼中满是期盼和哀求。
“妈妈...”她轻声唤道,然后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