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立在一旁的小夏子暗暗咂舌。
这般明目张胆的偏爱，连个像样的由头都懒得寻，真叫人恨不得立时请调去紫兰殿当差。
慕无宸继续批阅奏章：“贵妃年纪尚小，入宫时日尚浅，行事难免有欠妥当之处。”
“你身为中宫之主，非但没有好生教导引领，反倒与她斤斤计较计较。”
“你说她性子倔强不懂退让，那你呢？身为中宫表率，既然性子不强，为何不能多包容她些？”
万皇后：“......”
“你说她行事很疯，那你为何偏要去招惹贵妃？既然知道她的性子，避着些便是。”
万皇后被噎得哑口无言，只得悻悻告退。
回到坤宁宫，她远远就瞧见淑妃正端坐在她平日惯用的凤纹椅上，姿态悠闲得像在自家殿中。
万皇后问道：“你来做什么？”
淑妃今日打扮得格外雍容，发间两支红玛瑙簪子在灯下流光溢彩，额间金丝牡丹花钿更添华贵。
她缓缓起身，唇边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特来向皇后娘娘请取中宫凤印。”
万皇后瞳孔骤然收缩：“你……这是何意？”
淑妃悠然抚着指间的玳瑁护甲，唇角含笑：“陛下亲口所言，皇后娘娘治理后宫不力，致使宫规废弛。”
“即日起，由臣妾暂代娘娘执掌凤印，统理六宫事宜。”
万皇后此刻才恍然大悟，那云芷儿何曾失宠过？
说什么宫规松弛，这六宫里除了那个无法无天的贵妃，还有谁敢这般目无宫规？
这分明是陛下在敲打她今日的告状。
她不禁冷汗涔涔：今日只是告状便遭此惩戒，若再有下次，陛下岂不是要废了她这个皇后？
不行，她绝不能失去后位……
*
养心殿内。
万皇后离去后，殿内陷入长久的寂静。
慕无宸的目光缓缓移向密室方向，终是沉声开口：“把密室里的画像取来……当着贵妃的面，烧了。”
小夏子心头一震。
那些画被陛下珍藏多年，这些年更是不曾停止寻访画中之人，如今竟真要全部烧掉？
与此同时，紫兰殿内，云芷儿正托腮坐在窗边，心里正在为那狗男人的所作所为生着闷气，盘算着要不要轻易原谅他。
忽见殿门轻响，小夏子躬身捧着一叠熟悉的画卷进来，恭声道：“贵妃娘娘，陛下命奴才将这些画作尽数焚毁，特来请您过目。”
云芷儿闻言一怔，目光落在那些熟悉的画卷上。
她倒是没料到他真舍得将这些画付诸一炬，心下不觉莞尔，便抬手拦了拦：“且慢。”
她起身走到那叠画卷前细细端详：“先不急着烧。挑几幅意境上佳的……就挂在寝殿东墙上吧。”
小夏子彻底懵了，把别的女子画像挂在寝殿里日日相对，这岂不是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
却听云芷儿又吩咐道：“去请宫中最好的画师来，把这些画像的女子面容，全都画成本宫的模样。”
小夏子嘴角微抽，这分明是要趁画像还没画上五官，来个李代桃僵啊！
*
暮色渐沉，云芷儿正立在殿中欣赏那些被画师改绘过的画像，忽然被人从身后拥住。
熟悉的龙涎香气萦绕而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男人转过身子，紧接着一个灼热的吻便落了下来。
“唔......”她下意识地挣扎，双手抵在他胸前，却被他更用力地圈进怀中。
察觉到她的闪躲，慕无宸索性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榻。
衣衫窸窣的声响在寝殿里格外清晰。
察觉到他不同往日的强势，云芷儿心知今日不能轻易罢休，既然他要这般，那她便陪着。
锦被间两人暗自较着劲，他欺身靠近，她便迎上前去；他试图收拢臂弯，她却抢先一步贴近。
......
待云收雨歇，两人皆是汗湿淋漓。
慕无宸指尖轻抚着她泛红的脸颊，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画都交给你处置了……小芷儿，别再与朕赌气了，可好？”
云芷儿抬眸望进他深邃的眼底：“那日臣妾说宁愿去冷宫，也不做陛下的狱中囚，只因臣妾所求的从来不是虚名，而是陛下的一份真心。”
“可陛下那句收起‘要么收敛性子，要么搬去冷宫’，却将臣妾这份心意……伤得彻底。”
慕无宸将她往怀里又拢了拢：“这些年来，朕一直被困在年少时的那场心动里，以为那份执念便是全部。”
“直到与你分开才明白，早在朝夕相处间，朕的心早已系在了你身上。”
他一字一句道：“那日朕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世间万物皆属帝王。但现在朕要告诉你，唯有你是例外，你只是我的。”
云芷儿不知听进去没有，只怔怔望着窗外那弯清冷的残月。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温柔浸润着她的侧脸，在纤长睫毛上投下浅浅的影。
目光不觉被牵向天际，望着那轮明月，她忽然觉得，月缺月圆本是常事，与其为残缺遗憾，不如将圆满时的光景好好珍藏。
缘分本来就稀薄，能相伴一程已是幸运。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只要同行时彼此真心相待，便是最好的相遇。
想通了这一点，她便开口：“那日……陛下在山洞里许诺的四个条件，可还作数？”
慕无宸被她这跳跃的思绪弄得一怔，方才还在说别的，怎么转眼就跳到条件上去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