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云芷儿还要对旁边那幅画下手，慕无莹慌忙攥住她的手腕。
“你清醒些！怎么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你一个替身怎敢毁坏正主的东西？当真不要命了不成？”
她望着地上支离破碎的画像，急得连连跺脚：“完了完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原本悄悄进来或许还能瞒天过海，现在把画毁成这样，皇兄定会发现的！”
“到时候皇兄问起时，你可得说明白！这可不关本公主的事啊！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两人争执间，一道寒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如同腊月冰棱：“你们在干什么？”
云芷儿缓缓转过身来，裙摆扫过地上碎裂的画轴残片。
“陛下不是都看见了么？还需要臣妾多作解释？
慕无宸的目光从她脸庞缓缓移开，落向满地狼藉。
他看着地上破碎的画轴、泼洒的茶渍、撕裂的绢帛，半晌都没有说话。
见他这般沉默，让云芷儿只觉得心口闷得发疼，满腹委屈哽在喉间。
连日来强压的酸楚，此刻如决堤江河般奔涌而出。
这些时日，她一直在忍。
忍着不去追问，生怕一句质问便会戳破这层偷来的温情。
她反复宽慰自己：他是帝王，待她已足够优容，该知足了。
可忍到今日，面对这满室为他人珍藏的画像，所有自我安慰都成了徒劳。
忍到极处，心口那根弦已绷得发疼，再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她心知此刻不该失态，可连日积压的委屈如洪水漫堤，终究冲垮了所有克制。
这一回，她不愿再忍，决意要争个分明。
“臣妾有话要问陛下。”
慕无宸看着眼前这一幕，便知她已知晓了，望着被毁的画像，他心中烦躁，语气也硬了下来：“朕的私事，除非朕主动告知，否则不要僭越追问。”
这话彻底击碎了云芷儿最后的防线。
她只觉得荒唐可笑，那些她曾珍视的点点滴滴，原来都这般不值一提。
她以为他待自己千般好，对后宫其他女子冷若冰霜，是因她在他心中独一无二。
如今才明白，不过是正主尚未回宫。
若那人在，哪轮得到她这个替身在此张扬？
云芷儿只觉得满腹委屈，质问道：“难道陛下往日所有的温存体贴，都只因臣妾的声音与她相似？”
“在您心里，臣妾从头到尾……就只是个可怜的替身？”
慕无宸见她眼圈泛红，快要哭了，这才意识到方才语气太重。
他放缓声音，试图解释：“起初确实如此。但后来朕待你好，早与旁人无关......”
“好啊。”云芷儿哂笑截断他未尽之言，“既然陛下说后来并非因她而宠臣妾，那现在请陛下明明白白地告诉臣妾，选她，还是选我？”
她抬手指向满墙的画像：“只要陛下当臣妾之面将这些尽数焚毁，从今往后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恩爱，臣妾可以当作今日从未踏足此地，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慕无宸眉头紧蹙：你为何非要与她计较？她是朕的救命恩人，朕念着她不过是感怀旧恩。”
“你是你，她是她，本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定要这般争个高下吗？”
云芷儿自得宠以来，还是头一回被他这般直接回绝。
往日里，摘星星要月亮也好，无理要求也罢，他总是含笑应允。
从不会对她说半个“不”字。
“这怎么能一样？她不是普通的救命恩人啊......若是寻常的救命之恩，臣妾断不会如此在意，甚至会替陛下好生酬谢。”
“陛下心里分明有她，陛下是爱着她的，不是吗？”
“即便到今日，你我经历了这么多，臣妾不也是直到此刻才知这密室的存在？”
她仰起满是泪痕的脸，一字一句道：“所以陛下爱的从来都不是我，自始至终都只是她。若是她回来了呢？陛下还会选择与臣妾在一起吗？”
“仅仅因为声音相似就足以让陛下对我倾心，若是有朝一日她真的回来了......陛下是不是会毫不犹豫地将臣妾弃如敝履？
慕无宸听着她连珠炮似的质问，只觉得一阵心力交瘁，此刻是在无心哄她。
连日政务已让他疲惫不堪，看着多年来小心珍藏的画像被毁得一片狼藉，更是心绪烦乱。
若换作旁人敢这般放肆，早就被拖出去严惩了。
他揉了揉眉心：“你可知朕为何独独宠你？正是因你素日那份恰到好处的聪慧，懂得何时该进，何时该止。”
“如今这般纠缠不休，反倒失了往日通透，显得不明事理了。”
“朕每日要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要权衡各方势力，要操心天下大事，实在无暇整日纠结这些儿女情长的琐事。”
他的目光落在她倔强的脸上：“朕希望你该糊涂时便糊涂些，莫要太过较真。”
云芷儿听着这番话，眼底的光一点点黯下去。
“恰到好处的聪慧……装糊涂……”她将这几个字在齿间细细碾过，忽然低低笑出声来。
“你陛下说无暇纠结儿女情长，可当初是陛下亲手把臣妾从尘埃里牵出来，是陛下教我相信，这深宫里真有不顾一切的偏爱！”
“如今臣妾当真了，掏心掏肺了，您却说这样……不够明事理？”
说到最后已是哽咽难言。
积压在心底多日的委屈与绝望骤然爆发，她抓起手边的茶盏狠狠朝他掷去——
“既然陛下觉得臣妾愚不可及，配不上您要的聪明懂事！不如干脆废了臣妾！也省得彼此相看两厌！”
茶盏撞上他额角后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殷红的血丝当即从伤处渗出，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