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无宸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简直气笑了，他堂堂帝王难道还会跟她抢食不成？
“噎死你算了！”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说罢转身就要走，他暗骂自己昏了头，就不该来自讨没趣，更不该来看这个没良心的小骗子。
可刚迈出两步，身后立马梅开二度，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
他回头正瞧见她眉眼弯弯地朝宫女们比划着什么，那顾盼神飞的模样，哪还有半分方才的冷淡。
而云芷儿见他当真要走，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疯狂蹦跳：这人竟真就这么走了？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连句软话都不肯说？
谁知下一秒，手腕蓦地被一股力道攥住，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被带着往内殿走去。
豆蔻见状就要跟进去，却被小夏子眼明手快地拦住：“站住！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豆蔻：“可是陛下方才脸色阴沉得吓人，奴婢担心娘娘受委屈......”
小夏子又道：“你就把心安安稳稳放回肚子里。纵然是天塌地陷的祸事，也伤不着你家娘娘半根头发。”
“可云妃娘娘这般晾着陛下，连绿头牌都敢撤，陛下此刻正在气头上，虽舍不得动你家娘娘分毫，还舍不得拿你这小丫头出气吗？所以乖乖在这儿候着，别跟上去添乱。”
*
内殿里，云芷儿被慕无宸轻轻推倒在锦褥间，她陡然撑着身子坐起。
四目相对，周遭万籁俱寂，只余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在帐幔间萦绕。
良久，慕无宸终于开口打破沉静：“怎么，现在连朕都不认识了？”
“那陛下有何指教？”她别过脸去。
慕无宸俯身逼近，双手撑在她身侧的床柱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为何要把那支簪子送给旁人？”
云芷儿用力推开他，起身挪到床榻最里侧，刻意与他拉开距离：“她瞧着喜欢，臣妾便随手送了，有什么不妥吗？”
慕无宸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告诉朕，你究竟在气什么？就算那日朕话说得重了些，难道不是你先用避子汤欺瞒于朕？”
“朕起初耐着性子与你好好商量，你却半句真话都不肯吐露，满口的谎话，朕就是因为你这般隐瞒，才会动怒。”
云芷儿狠狠拍开他伸来的手，不许他靠近：“是臣妾的错，臣妾就不该生气，更不配生气。臣妾的一切都是陛下赐的，哪敢有半分怨怼？”
“阿芷，”慕无宸见她这般模样，心头一软，放柔了声音去拉她的手，“那日是朕不好，说话太重了，你别跟朕置气了。”
云芷儿再次用力甩开他的手，这个动作让原本冲到唇边的斥责，瞬间被汹涌的酸楚堵了回去。
她慌忙仰起脸，拼命眨着眼睛，直到那片水光倔强地退潮，才深吸一口气望向他。
“陛下是天子……天子怎会有错？是臣妾不识抬举，是臣妾不知好歹！”
望着她强忍泪意的模样，慕无宸只觉得心脏像是被浸透的棉絮堵着，沉甸甸地发胀。
他轻轻握住她微微发颤的肩头：“那日让你难受了，是朕不对。朕跟你赔不是。往后绝不会再这样了。”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认错，与昨日在御花园里被他视而不见的冷漠、前日他厉声斥责时的怒容形成了鲜明对比。
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在她心头激烈碰撞，连日来积压的委屈顿时翻涌而上。
云芷儿再也强撑不住，方才被强压下的泪意如决堤般涌出，晶莹的泪珠断了线似的顺着脸颊滑落。
她攥紧粉拳，如急雨般落在他胸前，带着浓重哭腔道：臣妾偏要说！讨厌陛下！最讨厌陛下！
“陛下不是要传刑杖吗？那日若不是臣妾服软，陛下当真要动手不成？”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簌簌而下，“干脆打死臣妾算了！反正陛下也不心疼臣妾。”
慕无宸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又缓缓抚过鼻尖的湿意，最后掌心覆上她微凉的耳垂，轻轻揉了揉：“你这个满嘴谎话的小骗子，给朕撒了这么大的谎，现在倒哭得这般委屈。”
“你自己说，该不该罚？况且朕又没真舍得罚你，哭什么。”
云芷儿在他的抚慰下渐渐止住哭泣，抽抽噎噎地环住他的脖颈，将哭得泛红的小脸埋在他肩头，仰起头时睫毛上还挂着细碎泪珠：“那陛下不怪臣妾了吗？”
慕无宸：“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要怪也该怪贤贵妃整日嘴碎，净会在背后搬弄是非，挑拨离间。”
他数落完贤贵妃，转头对她道：“这次便算了，下回可不许再这样瞒着朕。”
稍作停顿，他又补充：“下次要是还这样，也没关系。”
“做错了事，跟朕撒个娇便是，朕自然就心软了。别总是一身反骨地跟朕顶嘴，动不动就要打死臣妾算了。”
云芷儿枕在他膝上，听着他提起贤贵妃，不由小声嘟囔：“那贤贵妃当真是臣妾命里的的克星。”
“上回跟臣妾抢秋千就算了，这回避子汤的事也是她告状，她怎么就这么克我啊！不过她怎么对臣妾宫里的事知道得这般清楚？”
慕无宸的手在她后颈轻轻揉按：“是你宫里那个叫碧落的宫女递的消息。不过朕已命人将她赐死，你不必再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