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吓傻了,有人想要尽量远离,就有人想要拼命往前挤。
反应最快的是前排的记者。他们近乎本能地按下快门,闪光灯将台上的血迹照得愈发刺眼,密集的声音像雨点砸在铁皮上。
李崇志的铜像面带微笑看着眼前这荒谬的一幕,混乱中不知道是谁碰到了负责搬运的推车。一个重心不稳,他的正脸径直朝下,砸在舞台上发出一声巨响。
股东们纷纷后退,想要离李择宪远一些,只有李哉民死死盯着倒在地上的李择明,以及他胸膛插着的那柄凿冰锥。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择明…怎么会……
李哉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闷响,没人知道他此时是在以父亲的身份悲哀两兄弟自相残杀,还是以会长的身份痛惜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继承人此时倒在地上危在旦夕。
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管,李哉民感到了一阵痛苦和无力,他抬手拽了拽系紧的领带,试图让自己呼吸通畅些。但太阳穴一股一股的疼胀感还是让他没撑住,李哉民眼前一黑,像他父亲铜像那样跟着瘫倒在地。
“会长!”
“快叫救护车!”
一切都变成了慢镜头。
工作人员乱作一团,安保们一边维持秩序阻止记者们跑上台拍照,一边让人从后台翻找急救箱。
也因为太着急,跑回来时,那个拿急救箱的年轻安保膝盖还撞在舞台边缘,他疼得闷哼一声,没敢停,踉跄着冲到李择明身边蹲下想帮忙止血。可他手抖得厉害,纱布怎么也撕不开。
有其他安保对着讲机嘶吼,“救护车到哪了!”
这一吼直接把陈润珍吼醒了,终于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脸色突变,惊恐不已,“择明!”
她艰难地逆着人流往上走,但比她动作更快的是徐稚爱。安保知道她是李家人,没拦着给她让开了一个缝隙。
台上的李择宪原本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见徐稚爱走近,他呆呆看了过来,手足无措地像做错事的孩子。但反差的是他身上满是刚刚拿凿冰锥捅李择明喷溅出来的血,脸上星星点点,看起来很渗人。
徐稚爱没有回应李择宪,而是去到李择明身边蹲下,冷静地跟安保说道,“我来处理。”
那个年轻安保闻言连忙给她让开位置。
李择宪总共捅了李择明两次,第二次凿冰锥还插在胸口上。安保刚刚虽然很慌,但还记得这种情况如果把凿冰锥拔出来会导致李择明胸腔大出血。
徐稚爱从急救箱找到绷带,紧紧缠绕在李择明胸上凿冰锥造成的伤口附近,固定住同时在周围进行加压止血。又将纱布塞进另一个创口进行封堵,虽然肉眼可见很有效果,但血仍在不断渗出,再不送去就医李择明只能命丧当场。
所以在救护车来之前,徐稚爱只能用手按住纱布,辅助进行止血。
李择明因为肺部剧烈的疼痛感说不出话,他平躺着,但视线看了过来,干涩的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
徐稚爱趴了下去,尝试听清楚,但李择明只能发出一些气声。看口型似乎在念她名字,但又似乎不是。
陈润珍在这时挤了进来,她震惊不已,“择明,择明你怎么样?天啊,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刚刚离远了看就已经够吓人,现在近看自己大儿子的衬衣都快被血液浸透了。
陈润珍扭头看向站在那边的李择宪,质问道,“择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你亲哥哥啊!”
她满心的困惑与不解,小儿子一直不喜欢他哥哥她心里清楚,可是再讨厌平时也只是无视。如果是因为上次的事情,那也没必要在这种场合刺伤对方啊。两人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是亲兄弟又不是仇人,何至于此!
但李择宪面对她的质问始终一言不发,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这边,失神着。
陈润珍察觉到什么,顺势转头,却只看到稚爱在帮择明止血,没什么异常。这么想完,陈润珍视线顺势下移,发现择明的手竟紧紧攥着她白裙的一片衣角。
拽得极紧,手背青筋都崩了起来,或许是疼得厉害才会这样,但这副表现更像是怕徐稚爱离开他。
做母亲的哪有不懂孩子的,陈润珍不是蠢人,立刻想明白了今晚事情的导火索。
她浑身一冷,抬眸看向了今天一直游离在会场,存在感并不强的徐稚爱。她的白裙因为刚刚的急救,粘了不少血,但在这种狼狈的时刻她却还是那么美丽,蛊惑人心。
为什么她一在李家,择明就反常地提前回来、为什么择明后面对相亲的事情避而不谈、为什么两兄弟今天会闹到这般地步,陈润珍一切都明白了……
择宪这么在意她,在知道她和择明保持不清不楚的关系时如何能冷静。
虽然陈润珍此时很想质问她些什么,但救护车已经到了。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把李择明和晕倒的李哉民抬上担架。两人都需要家属陪同,这种混乱的场面只能她去看着。
刚刚一直没有露面的河东允终于登上舞台,他脸色紧绷,“择宪少爷浑身冒冷汗,看起来也很不对劲,要不一起送去医院看看吧?”
医生有些为难,“我们只来了两辆车。”
陈润珍扶着地板站起身,当机立断,“让司机送他过去。”这种情况下,哪怕伤到的是大儿子,她也不能让择宪背上故意杀人的罪名。不管有没有问题,买通医生制造一个合理的病因,公示给媒体才是最有利的。
她看向徐稚爱,语气沉重地警告道,“但你不准跟着择宪,在我弄清楚事情经过之前,离我儿子远一点!”一个巴掌拍不响,她不相信徐稚爱在这件事里只负责扮演“无辜”的角色。
徐稚爱听完没什么反应,只默默看着陈润珍匆匆离开。
河东允挥手叫来两名安保,想要把李择宪送上车,可刚一碰到他,就被用力挣脱。
李择宪沉默着走向徐稚爱,担心他再度暴起伤人,安保刚想上前阻拦,没曾想他只是缓缓抬手,轻轻碰了碰徐稚爱的脸,这个动作诡异地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珍惜。
血红的掌心在她脸上留下一道印子,李择宪的声音干涩沙哑,或许是后悔又像是懊恼,“稚爱,我看了你的日记本,关于李择明的事情你不该瞒着我的。早点跟我说,也不至于拖到今天这一步。”
“早点跟你说……”
“对。”
他抱住她,贴耳轻声道,“这样我在东京就会杀了他。”
徐稚爱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扭头看了过来,舞台顶灯的光位置刚好在她的后脑勺,光圈围绕在她的身上,让李择宪有些头晕目眩。
他默默笑了,“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夫妻本来就是要共患难的。
“稚爱,你以后不用再害怕了。”
没人可以插足我们。
安保把他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