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头发烫得很贴头皮的年轻人指着他的车子,语气很气愤,“大叔,我昨天开过来的时候车漆还好好的,今天车尾灯下面直接掉了一块漆,你看不见吗?”
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男人拿毛巾擦了擦自己的手,解释着,“这辆车不是我洗的,同事也说他洗之前就发现你那块掉漆了。”
对方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是我故意讹你吗?”
“客人,我不是这个意思。但真的不是我们的问题,洗车用的都是软毛刷,不可能把车漆刮掉,您是不是之前就……”
年轻人声音猛地拔高,打断了他的话,“我自己的车我不清楚?现在掉漆了就是你们的责任,要么赔我修车费,要么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
洗车工原本好声好气地说话,听罢也冷下脸来,“客人,我之前一直想给你面子,所以没有戳穿。这个车漆边缘都有些锈掉了,怎么可能是昨天在我们店铺刮掉的?你要报警那就报吧,忘了说了,我们昨天刚在店里新装了高清监控,东西拍得一清二楚。”
男人脸色一僵,顺着他指的方向还真看到一个摄像头,明明之前来的时候还没有。想着补漆太贵,他才找的这个郊外的洗车店看看能不能占到便宜,没想到碰一鼻子灰。
他悻悻撇了撇嘴,吐槽起来,“装什么监控,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洗车工面无表情伸出手,“结费吧,8万。”
“8万?!之前洗车不是才2万吗?”
“不给我就报警。”
讹人不成反被讹,男人骂骂咧咧从钱夹里掏出一叠塞到洗车工手里,不敢多待又连忙把自己车子开走了。
洗车工数了两张,塞了进店里的抽屉,剩余的很自然地放进了自己口袋。
河东允默默看完了全过程。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挡住了口鼻。因为洗车店里的清洁剂味道很重,虽然地板做了滤水板处理,但还是会有因为洗车留下来的脏污与水渍。
见又有客人,洗车工打起精神,连忙迎了上来,“您好,是需要洗车吗?”但见河东允周围没有车子,不由有些疑惑。
河东允把四处打量的眼神收了回来,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审视,“申秀时先生?”
申秀时皱了皱眉,“你认识我?”
河东允颔首,“方便聊一聊吗?”
申秀时眉头皱得更紧了,隐隐警惕,“现在是上班时间,店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还要看店。”
河东允放下手帕,被拒绝了也没有着急,反而很淡定,“是你妻子的事。”他知道一旦提到这个字眼,申秀时一定会同意的。
果不其然,对方一下变了脸色,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我妻子?”
“对,走吗?”
——
李择明听谈话录音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先驾车回到了钟路区的公寓。
但其实河东允办事效率很高,下午就把录音给到了李择明,怕他听不清楚,甚至专门标注了文字。
在李哉民手下工作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被替换掉,稳坐秘书室室长的位置。河东允做事是有两把刷子的,至少李择明用得很顺手。
洗完澡,他打开笔记本把u盘插了进去,双击鼠标读取文件。录音时长足足有一个小时,怕李择明误会,河东允并没有进行剪辑,把全过程都放了上来。
李择明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静静听着。
申秀时很震惊,“你到底是谁?你认识我妻子?”
“单方面认识。”
河东允不急不缓,“这些年你还在怀疑那时车祸的处理结果不是吗?不然也不会时不时在网上询问,那个时间点有没有别的车辆经过。
郊区路上没有监控,最后查到肇事逃逸的是个中年男人,开的车平平无奇。但你妻子临死前却跟你说是一辆明黄色的保时捷,没人相信,警方断定她是因为重伤神志不清,但只有你深信不疑。”
河东允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罪魁祸首其实是李择宪。他和林宥晚上喝了酒,觉得无聊,想找刺激,两人便在郊区肆无忌惮地飙车。
车子是林宥的,但人是李择宪撞的。
申秀时的妻子开电动车来给他送晚餐,结果一个躲避不及,连人带车直接被撞飞出去十多米。马路散落一地电车零件,还留下一片血泊。她戴了头盔,没有当场死亡,但到医院后就因为失血过多,不治而死。
李择宪在事情发生后,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叫救护车,反而是打电话跟他母亲说明情况。经过一番折腾,李哉民让河东允来处理,他也第一时间找到了替罪羊,上下疏通关系,最后让李择宪成功脱身。
“法律”对普通人来说是束缚,但对财阀来说是游戏规则。他们熟知规则,甚至有些时候也是制定规则的人。
河东允和申秀时聊了很久,有所保留地讲述了事情经过。而申秀时也从一开始的拍桌愤怒到痛苦绝望。
他语含迁怒,“所以呢?你找我做什么?”
没受影响,河东允的声音还是很冷静,“我需要你做一件事。等事成之后,你的孩子能去美国留学,过上你现在所想象不到的生活,他再也不用为了钱而发愁,你妻子的事也能被大众所知。”
李择明想到什么,起身前往厨房。
里面没开灯,很暗,随着他打开冰箱的动作撒下了一片冷光。李择明翻找着,从冰箱里拿出一个水蜜桃。是雇的钟点工买的,但他很少吃水果,摸上去已经有些软了。
展板上贴满了今天送来的照片,李择明把衣袖叠上去,随便用清水冲洗了一下,又撕开皮,靠在墙上慢悠悠吃着。
果肉被啃咬,清甜的汁水迸溅而出,流了一手,不免有些狼狈。但李择明还是吃完了,吃得干干净净,除了果核,一点都没有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