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就是这个样子。”
陈润珍在跟她弟弟打电话,她坐在沙发上面色很难看,“医生让我早早做打算。”
“姐,这种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吧。姐夫高血压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家里又没有什么私生子,他死了之后财产都是你和侄子的,我都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陈润珍刚想反驳他,但奈何周围还有佣人在,她拿着手机走到一个稍微安静点的角落,压低声音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择宪。”
对面传来翻文件的声音,“择宪,择宪怎么了?”
陈润珍很无奈,“择宪现在还没成家,连书都没有读完,说得难听点,他父亲要是去世了,你觉得择明会让他进集团帮忙吗?”
陈润珍的弟弟迟疑了一下,“择明那孩子我也算从小看着长大的,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啊。”
闻言陈润珍连忙反驳,“做母亲的哪有不懂孩子的,旭日又不是产值二三百亿的小公司,择明小事上无所谓,但大事上他是不会退让的。”
圈子里的其他家庭,无论是婚生子和私生子之间争产,还是亲兄弟与姐妹之间的夺权,闹得比电视剧里还要厉害。普通人家哪怕是盖房子也要和亲人争论土地划分,更何况是他们这种家庭。
她弟弟叹气,开口劝道,“姐夫不是已经把2%的股份给择宪了吗?这就是保障啊,我说姐你也是关心则乱,离开你,再怎样择宪也不会饿死的。你这样反而让两兄弟关系变得不好,以后择宪更不好过。”
“我不是偏心,择明能力强,继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择宪他什么都没有啊,股份?万一以后他花钱大手大脚,后面没钱花了,把股份卖了怎么办?他哥哥以后不管他了怎么办?”
自从李哉民出事后,陈润珍时常做梦,梦到她儿子睡在大街上,穿着又脏又破的羽绒服。冬天下大雪,路过的人不肯施舍一点钱就算了,还嫌他躺在地上碍路,踹了他一脚。
陈润珍直接哭醒了,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联系教会的神父询问最近有没有什么给流浪汉捐款的项目。神父虽然没搞清楚情况,但还是感慨了一下世界上还有她这样善良的信徒。
对面陷入诡异的沉默,轻轻“嘶”了一声,“本来想反驳的,但听姐你这么一说,又感觉还挺有可能的。”
陈润珍很无力,“是吧。”
电话那头传来打招呼的声音,“厅长,会议室那边……”
“母亲!”
“哦莫哦莫。”
陈润珍赶忙把电话挂断了,背手故作无事转过身,李择宪推着他轮椅靠近,一脸疑惑,“母亲,我刚刚喊您,您怎么没反应?”
陈润珍连忙转移话题,“我跟你舅舅打电话呢,怎么了?”
李择宪奇怪地看了一眼,但没放在心上,仰头笑着很开心,“稚爱刚刚比赛晋级了。”
陈润珍内心暗自松了口气,看来没听到,她蹲下来看着他,“太好了,最近家里听到的总是坏消息。不管稚爱最后成绩怎么样,回来后我们给她办个派对吧?”
李择宪点点头,“好。”
peter咬着玩具屁颠屁颠从影剧院跑出来,把李择宪的手蹭到自己脑袋上,李择宪低头摸了摸它,“走吧,我们去吃饭。”
peter韩语的“吃饭”还是听得懂的,连忙叫了一声附和。
陈润珍拿着手机,面色凝重看着小儿子离开的背影,在人察觉到视线后看过来的一瞬间又连忙低头假装看手机。
李择宪有些纳闷地收回目光,只当他母亲最近太累了,没去想太多。
——
徐稚爱比赛顺利进行着,李哉民待在医院休养的这些天,因为消息封锁的关系,没有多少人来探望他。来的大多数是陈润珍和李择明,李择宪只是偶尔跟着他母亲一起过来,因为他还要康复训练。
李择明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首尔尽管到了2月份也依旧没有升温,风变得更大,雪还在不停下着。
他见完主治医生后,一如既往敲了敲然后拉开医院病房门。李哉民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左侧的落地窗,中间不知为何开了条缝,弄得屋内的暖气跑完了,变得很冷。
李择明走过去关上窗户,又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父亲,我听医生说您今天突然感觉手臂没知觉。”他握紧了李哉民放在被子上的手,上面有些许斑点,皮肤也不似年轻人充满了弹性,今夕对比着,更看得出岁月流逝的痕迹。
李哉民属于晚婚,他29岁时李择明才出生,今年也已经55岁了。他没有深入李择明刚刚提出的话题,反而说道,“我听河室长汇报,说你处理底下的事情井井有条,大家都很信服你。”
“只是学着您的样子去做罢了。”
然而李哉民听完后一时没有回复,沉默片刻才道,“择明,过度的谦虚反而是一种傲慢。”
李择明愣住了。
“你去找过河室长,对吗?”李哉民自顾自得说着,“他以往从不会对我说任何评判你和择宪两个人的话,他像个孩子,在我这永远隐藏不好自己的情绪。择明,有些东西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你不该这么着急的。
我那时是不是应该去美国参加你的毕业典礼?为了讨好你爷爷把你送过去,导致你母亲那时一直埋怨我。你爷爷的话是错的吗?可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为什么你要怨恨我…我没做错…是河室长……”
李哉民的眼神没有聚焦,话说得颠三倒四,越说越口齿不清,被握在孩子手里的手掌微微颤抖着,他控制不好自己的肢体。
李择明不慌不忙从西服口袋里拿出手帕,擦了擦他父亲嘴角不知不觉留下来的口水,看着对方眼睛认真道,“父亲,您病了。”
李哉民呆愣愣学着他说话,“我病了。”
“对,您只是生病了而已。”李择明把床铺的角度放平,把他父亲的手塞到了被子底下,缓声道,“生病需要好好休息,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在李择明的注视下,李哉民渐渐闭上了眼睛。他或许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但一生都谨遵父亲教诲的他,只会最大限度地为旭日奉献自己。
爱情、亲情、甚至生命。
他的身体支撑不了他去质问,旭日交到择明手上才会得到更好的发展。大儿子或许也清楚,清楚他的执着、清楚他的底线。甚至李哉民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历史不仅倾轧着人,它有时候也在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