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若有机会……”
他说着祭出斩妄剑,剑身悬于她身前。
她抬起朽肉露骨的手,指尖轻触剑脊的刹那间,发出一声微颤的共鸣声。
“嗡!”
斩妄剑剑身迸发出丝丝灵力,萦绕在她周身,灵力化作血肉,腐烂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竟是一个模样清丽的女子,但其周身怨气却未消减半分。
江灭指尖轻点,那残魂顿时化作一道灵雾没入剑身,成为剑魂。
收指,斩妄剑再次没入眉心,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眼神扫视前方,坚定不移的走向下一盏魂灯……
……
直到最后一盏青铜魂灯青焰寂灭,塔尖清心铃中已收服了数道残魂,塔壁上的先天道纹也愈加繁杂。
前方那道蜿蜒阶梯再现,直通塔尖,却不再是琉璃华彩的,而是燃着半透明的琉璃色烈火。
那道苍老的声音再次自塔顶响起——
第三层·道火炼真!
他走近几步,站定在阶前细看,只见那每一簇火苗燃烧着的……尽皆修士生前执念。
“忏业琉璃火,此火对心魔执念重的修士,可谓是炼狱般的折磨,但对你……与凡火无异,尽管过去!”
“摇响塔尖那道清心铃,此塔便是你的!”神识中传来一道解释。
“嗒……嗒……”那前辈话音未落,一声接着一声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塔内。
踏上第一阶,忏业琉璃火火苗陡然爆裂起来,火焰顺着他的衣袍顺势而上,似要将他完全吞噬。
果然有斩妄剑在,心魔在他面前……尽皆无用。
如今他身体已然筑基,故凡火灼烧于他而言,只有皮肤隐隐传来灼烧之感,却并无焦臭味。
阶梯攀登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一步更是直接踏过三个台阶,袍角带起的火星在他身后炸开,璨若星河。
可当他摆手拨弄那清心铃时,那铃,却寂寥无声……
江灭眉间轻拧,心下犹疑,再次大力拨动眼前的铃铛,仍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怎会……?”
“别试了,清心铃需要有心魔的修士方可摇响。”神识中传来一道幽幽的讥讽。
他瞳孔骤缩,面露讶色——什么!前两层要求修士罪业无存,了无执念。
这第三层的忏业琉璃火更是焚尽了修士内心所有杂念。
可现在却偏偏需要修士生出心魔……?
“难怪这玄天镇魂塔一直存放在此处,原来是……没人能拿走,那我岂非要困在此塔之中?”
“哼!你没有……可本尊有!”识海中夹杂着怒意的凌厉声音炸响。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顿感自己右半边躯体失去知觉,连右侧瞳孔中映出的场景,也不再是塔尖垂悬的铃铛,而是——
一位身着玄昙墨锦袍的女修自天光处急坠而下!
“叮——!”
一道轻灵的铃声在自己耳边响起,唤回了他的神思。
这才惊觉,他右手手指不受控的抬起,摇响了铃铛。
余音未散,一股大力将他震出塔外,踉跄两步站定在玉台前。
方才,是那神识中的前辈又将他半身之躯……夺舍了?
所以,适才右眼眸中出现的场景,那受伤跌落凡尘的女修,便是……他的心魔?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在无妄剑台山崖上的斑驳刻痕——
我爱阿鼓!
难道那女修……就是阿鼓?
“江灭!江灭!你怎么回事啊?傻了?”
不恶在他耳边的一声大喊,唤回他的神思。
低眸只见他正拽着自己胸前的衣袍,小脸上浮现出几分担忧与疑惑。
“你想什么呢?你进塔后发生什么事了?”不恶见他面色怔愣,好奇的问道。
“没事,没事……”鼻间喷出一股热息,急急的平稳了几下呼吸,袖袍翻卷间,收下那鼎玄天镇魂塔。
拉起不恶,抬腿正欲走向右阁之中,神识中的前辈急声阻止道。
“等等!把那盏渡厄炼魂灯也一并拿上,此灯无需什么考验,不拿白不拿!”
闻言,江灭侧眸瞥向那魂灯,指尖灵光一现,魂灯便化作一道金光归入他空间袋内。
行至右阁,玄冥石台正中之处,一颗颅骨形状龙眼大小的玉珠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玉珠苍白圆润,正发出“嗡嗡”的强烈震颤,其中好似封印着万千怨魂,珠子周身三寸之处异彩四射,竟形成可怖的扭曲力场。
“百鬼驭奴珠,可强制镇压秽戮血煞,阴蚀残魂,炼为鬼奴,驱使其为主人作战,只是……”
“若要使此珠认主,需修士拥有足以动摇道基的心魔或煞气!”
听那神识中的声音解释完,他沉思片刻后,于神识中沉声回复道。
“你来。”
“嗯?”一声从鼻间哼出疑惑声自识海中传来。
“心魔或煞气,我没有……但你有!且我猜,前辈的心魔煞气,足以动摇道基!”
他嗓音冷似九幽,字字掷地道。
“哼!”一声冷笑爆开。
方才半身失控的感觉,再次袭来,右半身毛孔渐渐渗出如血般的粘稠血雾,其右眼自眼白处生成道道黑纹——
那是心魔入体且即将爆发的征兆!
“江灭!你……你怎么……?”
不恶见他右身爆发出的血雾,震惊的瞪大了眼珠,身体不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他眼看着“自己”失去控制染着黑血的右手抬起,指尖轻点在魂珠上,珠内入魔残魂一齐发出刺耳的尖啸。
“本尊在此!噤声!”
霎那间,珠内上一息还在喧嚣的魔魂,那一刻纷纷面露惧色,而后俯跪在地,尽皆臣服。
魔雾攀延至他指尖,又渐渐弥漫到整个右身,可当那魔雾触及他左半身时,魂珠内的魔魂再次露出狠厉。
江灭右眼骤冷,化作一道寒光瞪向那不安分的珠子,直至魔雾裹挟着他整个身体,而后彻底浸透进他体内。
魔雾完全消散的这一刻,封印百鬼驭奴珠的数道乌金锁链应势断裂。
魂珠好似被一道无形之力拉起,悬于他眉间三寸之处,终化作一抹白光没入他眉心。
而后身体主权再次回归,右身顿感轻松,侧身看向一旁的不恶,见他正一脸惊恐的的看着自己。
“你……江灭,你入魔了?”
不恶眼珠因恐惧而剧烈发颤,连话音都染上了一丝气音。
“没有。”
他神识入思,见那枚珠子此刻正被斩妄剑逼至识海角落内,见状,不由的发出一声轻笑。
“你还笑?我方才看见那珠子的魔雾全都进你体内了,还有你不是有斩妄剑吗?怎么还会有心魔入体?”
不恶嗓音陡然拔高,话语略显急促。
“嗯,你也说了,我有斩妄剑,所以……慌什么?”
见不恶担忧自己,嘴角微微上挑两分,勾着声线安抚他。
“谁……谁慌了?”
不恶猛地扭过头去,只留给他一个气鼓鼓的背影。
“还不是因为,我现在是你的灵兽,你要是入魔了,那我不就也变成魔兽了吗?我警告你,你可别害我!”
“好,定不会害你。”
他见这小子又来威胁那一套,眼波微动,轻轻呼出一口气,视线落在阁外,见外头天色渐沉,慵懒的声线骤然转变。
“走,该去——无间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