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紧抿着唇,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份不适时宜的憋闷也一并锁住。
她却好像并未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异样,沉吟几瞬,再次轻声开口确认。
“……没了?”
这两个字像是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他积压的情绪。
气得他深吸一口气,愤恨地甩出两个字。
“嗯!没了!”
洞窟之中再次陷入了沉默,唯有泉水流淌的细微声清晰可闻。
而这沉默对于江灭而言,无异于一种煎熬,瞬间激得他内心被各种纷乱嘈杂的念头填满。
久到他确信她不会再开口,最终,还是他声音干哑着声音,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那个‘小侯爷’,是谁?”
她再次睁开眼,视线落在他蒙着布条的脸上,极轻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
“不知道?”他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下意识地开口重复道。
哼!一个让她在濒危之时,无意识呼唤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垂下眼眸,视线落在身前的泉水中,但眼神空洞,好像什么都照不进她的眼眸中,声音轻得像一缕烟。
“自我降世起,这个人的声音……便时常在我脑中响起……”
“他说……他会来找我。”
话落,一个念头在他心底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哼!自降世起便存在的一声呼唤……听起来,还真像是话本里才有的前世羁绊!
莫非真是她前世的旧情人,循着灵魂印记来寻她了!?
凭什么那劳什子“小侯爷”便能得她如此记挂,而我与她前世,却偏偏是宿敌!?
……
想到此处,他心头便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公与酸涩,忍不住低笑自嘲了一声。
这声冷笑在寂静的洞窟中显得格外清晰,立刻便引起了降灵的注意。
“你笑什么?”
听见她问话,他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冲动——
他既不想让她觉得那个所谓的“小侯爷”是什么良缘,更不愿让她终日怀着他会来找她的期许。
语气中不免带上了一丝生硬,脱口而出。
“说来找你,但未必就是好事,或许他于你……是索命的仇敌呢?何必一直挂在心上!”
话音方落,识海中传来一声充满讥诮的冷笑。
“哼!你怎知便是仇敌?若真是仇敌,焉能让她自降生起……便魂牵梦萦?”
这话让他猛地一窒——是啊,若真是仇敌,怎会让她记挂至今?
这分明是……分明是……
神色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怔忡与狼狈。
她的视线一直聚焦他脸上,自然没有错过他这瞬间的神色变幻。
轻哼一声,声音依旧平淡地轻轻吐出一句。
“哼~像你一样?”
她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
她紧盯着面前的人,字字清晰,缓缓道来。
“不恶不是说……你曾掐住我的喉咙,说我们……是宿敌吗?”
这话像是一柄利刃一般,猝不及防地扎了他一下,惊得他瞬间慌了神!
生怕她真的将“宿敌”二字烙印在心底,从此将他定性!
情急之下,他竟猛地站起身,身上泉水哗啦作响。
“不是!你听我解释!那个人可能不是……”
他急于辩白,语无伦次地不知从何说起。
然而,话未说完,便听见她虚弱的一声斥责低喊。
“江灭!坐下!”
他心中虽觉奇怪,不明白她为何一再要求自己坐下?
但听到她语气中的虚弱与急切,还是依她所言坐回泉中,而后急忙解释道。
“那些也只是我神魂不稳时,出现的一些前世零星记忆,未必就是宿敌!”
“而且……而且我看到的,也不止那一段……”
听罢,她语气悠远地低声重复了一遍。
“前世……记忆?”
话音稍顿,随即追问道。
“除了这些……你还看到过什么?”
他被问得一怔,犹豫片刻,还是将此前自己神魂震荡时所“看到”的模糊片段和盘托出——
“我看见……你独自坐在屋中,等……等我回来……”
“看见你在荒郊野外,很……温柔地将一枚灵果,递到我手中……”
“还有……一个残月深山中,你受了伤,从天而降,落在我面前……”
“诸如此类,总之片段……很零碎,但……都是你……”
说完,他带着满怀的期待感,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这些场景……你可有印象?”
他屏息等待着,心中怀着一丝希望,期盼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丁点共鸣。
然而,等来的却是一声极其干脆利落的否认。
“没有。”
两个字比之身边环绕的泉水还要冰冷刺骨,瞬间浇熄了他心中窜起的一缕小火苗,无边的失望迅速蔓延开来——
他们之间的记忆,她一概不记得!
可那个不知来自何处的“声音”,她却从降生起记到了现在!
不消片刻,又听见她轻声追问。
“除了这些……没有旁的了?你可有……伤过我?”
他心中警铃大作,不明白她为何会这般想?立刻不假思索地脱口否认。
“当然没有!”
但话刚出口,地缝里那段新生的记忆又猛地浮现于脑海——
自己将她重重地抵在石壁上,掐住她咽喉后,近乎泄愤般地在她肩头咬下一口!
这……这如何能说?也不像宿敌之间做的事啊?
若被她知晓,只怕立时便要将他视为无耻下作之徒了……
短暂的犹豫过后,最终,他还是选择瞒了下来,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没……没有了……”
闻言,她沉默了下来,有些失望地侧首垂眸,几不可察地扫过自己右肩——
那里,有一道自她降生之日起,便存在的、极淡的齿痕印记。
察觉到她再次陷入沉默,他心底里那股憋闷又悄然滋生——
问了猫,问了草,问了那不知来处的“小侯爷”,问了前世记忆……
怎的偏偏不愿问一问,我们之间……刚刚发生的事啊……
时间忽得又过三日,临近日落——
降灵感知自己神魂虽仍旧虚弱,但总算初步稳固。
长呼一口气,试图调匀微弱的气息,随后对着江灭轻声说。
“出去吧。”
江灭正全神贯注地维持着魂力输送,闻言一怔,下意识出声劝阻。
“出去?去哪?你的伤势远未痊愈,此刻不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