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平连忙摇头,摇到一半才想起少爷看不见,赶紧开口:
“回少爷,小的只看见匾额新崭崭地挂着,门口清清爽爽的,没见着人影走动。不过……”
他顿了顿,努力回忆着。
“前些日子工匠们搬东西进去时,小的远远瞅过几眼,好像……好像抬进去不少箱笼,听说都是从蜀地运过来的。
哦对了,还有个细长的木匣子,看着像是装琴的……”
他絮絮叨叨地描述着那些零碎的观察,试图拼凑出隔壁新主人的轮廓。
“听那些工匠私下嚼舌头,说主家是位年轻的小姐,出手大方得很……好像,好像叫什么晴雪姑娘?”
“晴雪……”花满楼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
风晴雪?
那婚书之上写的那位风家小姐的闺名,正是晴雪!
这名字像一颗冰冷的露珠,轻轻落在心湖之上,漾开一圈圈微澜,却又转瞬即逝,留下更深的空茫。
花满楼沉默着,指腹无意识地捻着方才沾染的那点微凉的兰叶汁液,那粘腻感仿佛还留在指尖。
花平看着少爷沉默不语,脸上神色几番变化,终究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念头。
试探着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对未来少爷夫人的天然好奇与敬畏:
“少爷……那,那风小姐……真要是住到了隔壁,这……这婚约的事……”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这可是老爷亲口定下、两家都认了的亲事!
人家姑娘都搬到眼皮子底下来了,难道还能当没这回事?
花满楼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走到靠墙放置的一个老旧樟木箱旁。
这箱子样式古朴,漆色暗沉,平日里只存放些不常用的旧物。
他俯下身,手指在箱盖上摸索了片刻,指尖拂过冰凉的铜锁和雕刻的纹路,最终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轻响,箱盖应声弹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叠放整齐的旧书和卷轴。
他的手探了进去,没有半分犹豫,径直探向最底层。
指尖在几层柔软的丝绸包裹上掠过,最终触碰到一个坚硬、平滑的长方形物体。
那是一块质地温润的紫檀木盒。
他将木盒取出,托在掌心。
盒子不大,却异常沉重,沉甸甸地压在手心,也仿佛压在心口。
花满楼的手指细致地抚过盒面。
紫檀木特有的细腻纹理,冰凉而坚硬,如同凝固的时光。
盒盖上雕着一对首尾相衔的鸾凤,线条繁复流畅,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道羽翎的凸起,每一道祥云的纹路。
这图案在他指下徐徐展开,带着一种近乎灼人的华丽与庄重。
盒子的边缘镶嵌着细细的银丝,勾勒出缠枝莲的纹样,触手微凉。
他找到了那个小巧的银质搭扣,指腹在搭扣光滑的表面上停留了片刻,似乎需要积聚一点勇气。
“嗒”
一声轻响,搭扣弹开。
盒盖被缓缓掀起。
一股陈年的、混合着檀木幽香和纸张微尘的独特气息弥漫开来。
盒子里,没有他看不见的珠光宝气,只有一张折叠得异常整齐的纸笺。
那纸笺质地坚韧挺括,即使隔着空气,仿佛也能感受到它蕴含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