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星耀娱乐顶楼的总裁办公室却依旧灯火通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如同铺开的银河,却丝毫照不进室内冷凝的气氛。沈聿珩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一份份需要他最终签字的文件,电脑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股市曲线图。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侧脸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棱角分明,透着一种不近人情的专注和冷硬。
助理陈恪安静地立在一边,随时准备应对吩咐,空气里只有纸张翻动和键盘敲击的细微声响。
直到内线电话响起,打破了这片沉寂。前台值班人员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沈总,林星冉小姐在楼下,说……有急事想见您。”
沈聿珩翻阅文件的手指微微一顿,目光并未从纸面上移开,只是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这个时间点?他抬腕看了眼手表,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
陈恪立刻看向沈聿珩,等待指示。他知道老板的规矩,非工作时间,尤其是深夜,极少会见外人,更何况是旗下的艺人。
“什么事?”沈聿珩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听不出情绪,但比平时更显冷淡。
前台那边似乎有些为难,压低声音说了几句。陈恪隐约听到“好像……拿着什么东西……说很重要……”之类的字眼。
沈聿珩沉默了几秒。脑海中飞快闪过近期关于林星冉的舆情报告——新剧拍摄顺利,口碑持续发酵,但似乎也遇到了一些来自同剧组女配角的刻意刁难,以及网络上一些关于她“靠关系上位”的酸溜溜的言论。她这个时候跑来……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来寻求庇护?还是……
他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两下,最终对着话筒淡声道:“让她上来。”
陈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立刻恢复如常,转身出去准备。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陈恪打开门,林星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似乎是从片场直接过来的,脸上还带着未卸干净的淡妆,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睛却亮得惊人。她没像参加晚宴那样穿着华丽的礼服,只是一套简单的浅蓝色卫衣和牛仔裤,外面套着件厚厚的羽绒服,显得随性又……接地气。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里居然提着一个……印着某知名川菜馆Logo的、明显是外卖的、超大号保温袋!
“沈总,晚上好,打扰了。”林星冉走进来,语气还算镇定,但微微加快的语速和略显紧绷的肩线还是泄露了她的一丝紧张。她将那个与这间顶级办公室格格不入的外卖袋放在会客区的茶几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沈聿珩终于从文件上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她,最后落在那个鼓鼓囊囊的保温袋上,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林星冉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然后打开了保温袋的扣子。瞬间,一股霸道浓烈、混合着醋酸、辣椒油、花生碎和肉香的熟悉味道,强势地冲破了办公室里原本清冷的空气,肆无忌惮地弥漫开来!
是酸辣粉!而且是超大份的!
就连一贯面无表情的陈恪,嘴角都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林星冉从袋子里端出两个比脸还大的外卖碗,碗盖密封得很好,还冒着丝丝热气。她又拿出两双一次性筷子,动作麻利地摆开,然后抬起头,看向依旧端坐在办公桌后、神色莫测的沈聿珩,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笑容,虽然看起来有点僵硬:
“沈总,听说您……今晚又加班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吧?”她顿了顿,指了指茶几上那两碗极具视觉和嗅觉冲击力的粉,“我……我刚好路过那家据说特别地道的‘老王记酸辣粉’,就……就顺便买了两份。他们家味道特别正,用料也实在,想着您可能饿了,就……就给您也带了一份。”
她的理由听起来漏洞百出,什么“刚好路过”,什么“顺便”,在沈聿珩这种洞察力极强的人面前,简直如同透明。而且,给身家千亿、饮食习惯精细挑剔的总裁送路边摊的酸辣粉当夜宵?这行为本身就已经荒谬到极致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陈恪屏住呼吸,几乎能预见到老板下一秒就会冷声让林星冉把东西拿走,或者直接让保安请她出去。
然而,沈聿珩并没有立刻发作。他的目光从林星冉那张写满“我在努力找借口”的脸上,缓缓移到那两碗红油鲜亮、配料丰富的酸辣粉上。那浓烈的、充满市井烟火气的味道,与他办公室里常年萦绕的冷杉香氛形成了极其剧烈的反差。
他想起之前慈善晚宴后台,陈恪汇报她饿得胃疼,他让人送去的那碗粉。也想起更早之前,舆情报告里偶尔会夹杂的她蹲在片场角落捧着盒饭或者类似食物吃得一脸满足的照片。
这个女人,似乎对这种简单、直接、甚至有些粗犷的食物,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和热爱。而此刻,她竟然试图用这种东西来……“贿赂”他?或者说,是一种笨拙的、另类的……感谢?抑或是,拉近关系?
沈聿珩的指尖在桌面上又轻轻敲击了一下。他看着林星冉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除了紧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豁出去的勇气。她似乎很怕被他拒绝,但又倔强地站在这里,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表达着什么。
这种直白到近乎莽撞的举动,与他周围那些永远戴着面具、说话拐弯抹角的人截然不同。竟然……有点新鲜。
在陈恪几乎以为时间停滞的漫长几秒钟后,沈聿珩终于有了动作。他合上了面前的文件,推开椅子,站起身。
他高大的身影绕过宽大的办公桌,朝着会客区走来。步伐沉稳,依旧带着迫人的气场。林星冉的心跳随着他的靠近而不断加速,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他在茶几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两碗粉,然后抬眸,对上林星冉紧张的目光,淡淡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这就是你说的‘急事’?”
林星冉脸一热,硬着头皮点头:“呃……算是吧?毕竟……饿着肚子加班,对胃不好。”她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理直气壮一些,“而且,美食要及时分享才好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聿珩没再说什么,他的视线落回碗上,似乎在进行某种评估。然后,在林星冉几乎不抱希望的目光注视下,他伸出了那双签下过无数亿级合同、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拿起了其中一双一次性筷子。
动作略显生疏,但姿态依旧优雅。
他掀开自己面前那碗粉的盖子。更浓郁的热气和香气扑面而来。红亮的汤底,丰富的配料,对他而言,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甚至可以说是“粗俗”的体验。
林星冉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他……他居然真的拿了筷子?!她赶紧把自己那碗也打开,热气和香味让她本能地咽了口口水。
沈聿珩看着碗里油汪汪的红色汤汁,沉默了两秒,仿佛在下定决心。然后,他学着林星冉之前偶尔被拍到的样子,用筷子小心地挑起几根红薯粉。动作有些笨拙,甚至差点把油溅到他那件价值不菲的衬衫上。
林星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下一句就是“拿走”。
然而,沈聿珩只是微微蹙着眉,将那一小筷子粉送入了口中。
瞬间,极致的酸、辣、烫、麻、鲜、香!多种强烈的味觉刺激如同爆炸般在他口腔里扩散开来!这对他那习惯于清淡、精致饮食的味蕾来说,无疑是一次前所未有的、猛烈至极的冲击!
他的眉头瞬间拧紧,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被呛到了,冷白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薄红。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拿水,但手伸到一半,又顿住了。
林星冉紧张地看着他,大气不敢出。
沈聿珩强忍着那剧烈的刺激感,没有立刻吐出来,而是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将那口粉咽了下去。整个过程,他的表情管理几乎失控,那副冰山脸出现了罕见的裂痕,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狼狈和忍耐。
看着他被辣得眼尾泛红、嘴唇红肿、却还强自镇定的样子,林星冉先是吓了一跳,随即一种莫名的、难以抑制的笑意从心底涌了上来。她赶紧低下头,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才没当场笑出声。
这……这算不算……看到了霸总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沈聿珩缓了好几秒,才拿起旁边的冰水喝了一大口,冰火两重天的刺激让他眉头皱得更紧。他放下水杯,看向对面那个肩膀微微抖动、明显在拼命忍笑的始作俑者,眼神复杂。
“这就是你说的……‘味道特别正’?”他的声音因为被辣到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
林星冉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憋笑憋出来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头:“对啊!就是这个味儿!霸道!过瘾!沈总,您……感觉怎么样?”她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和一丝丝关切问道。
沈聿珩看着她那双充满活力的眼睛,又看了看碗里那红彤彤的汤汁,沉默了片刻。味蕾上残留的灼烧感依旧清晰,但那种强烈刺激过后,似乎……还有一种奇异的、让人精神一振的感觉?而且,看着她因为一碗粉就能如此鲜活生动的样子,他心底某处坚冰,似乎被这滚烫的、充满烟火气的温度,悄悄融化了一个极小的角落。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重新拿起了筷子,这次,动作似乎比刚才熟练了一点。他又挑起了几根粉,这次还附带了一颗酥脆的花生和一点肉臊,再次送入口中。
虽然眉头依旧微蹙,表情依旧带着忍耐,但他……没有停下。
林星冉看着他的举动,愣住了。随即,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成就感涌上心头!她也不再客气,拿起筷子,酣畅淋漓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还含糊地介绍:“这个花生要趁脆吃……牛肉浸了汤汁更香……哎呀,溏心蛋流出来了……”
安静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吃粉的细微声响,以及那浓郁到化不开的酸辣香气。冰冷的商业帝国中心,第一次被这种市井的、温暖的、甚至有些滑稽的烟火气所浸染。
陈恪站在角落,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彻底的麻木。他默默地想,或许明天该提醒后勤部,给总裁办公室的通风系统做个升级?这味道,估计没个两三天散不干净。
而沈聿珩,在适应了最初的猛烈冲击后,竟然真的将那一大碗他平时绝不会碰的、重油重辣的路边摊食物,吃掉了将近一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冷峻的眉眼间竟也难得地染上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当他终于放下筷子,用纸巾擦拭着被辣得红肿的嘴唇时,看向对面那个正心满意足地喝着汤、鼻头红红、毫无形象可言的女孩,眼神深处,那抹名为“兴趣”的微光,似乎又亮了几分。
这顿极其荒谬的“酸辣粉外交”,看似是林星冉鲁莽的示好,却阴差阳错地,在沈聿珩密不透风的世界里,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而缝隙外面,是一个他从未体验过的、鲜活、生动、甚至有些“烫嘴”的全新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