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珩的座驾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黑色猛兽,在深夜的城市街道上风驰电掣。车内气压低得骇人,陈恪坐在副驾驶,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他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得几乎要擦出火花,一条条指令通过加密线路无声地发出。
“目标车辆,黑色厢式货车,车牌京b·x x x x x,最后出现在城西环线辅路,往老工业区方向。信号在进入废弃的第三纺织厂区域后消失。”陈恪的声音紧绷如弦,语速极快,“已经调取沿途所有民用和交通监控,技术组正在做轨迹分析和人脸比对。另外,根据林小姐提供的号码,我们追踪到苏棠女士的手机最后信号发射基站,与货车消失区域高度吻合。”
沈聿珩坐在后座,车窗外的流光溢彩飞速倒退,映照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明明灭灭。他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沉静的、足以冻结一切的冰海。他没有看陈恪,目光落在窗外飞速掠过的模糊光影上,仿佛在思考,又仿佛只是在积蓄力量。
“人。”他薄唇微启,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寂静的车厢里。
陈恪立刻领会:“我们的人已经分成三组。A组便衣,由老刀带队,共十二人,携带非致命性武器和侦查设备,已从不同路线潜入目标区域,进行外围侦查和布控,确保目标人物安全,并防止对方转移。b组是明面上的安保,共八人,乘坐两辆越野车跟在后面,负责接应和外围警戒。c组是技术支援和医疗小组,在后方待命,随时准备介入。”
沈聿珩微微颔首,对这个效率表示默认。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是一个不断移动的红点,正是林星冉手机信号的实时位置。他看着那个红点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向着城西移动,距离目标区域越来越近。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一瞬,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沈聿珩!”林星冉的声音立刻传来,带着剧烈的喘息和车轮高速行驶的呼啸风声,声音里的颤抖几乎无法抑制,却强撑着没有哭出来,“有消息了吗?棠姐她……”
“位置初步锁定,在老工业区废弃纺织厂。”沈聿珩的声音异常平稳,像定海神针,穿透电话那端的慌乱,“我的人已经先一步过去,确保苏棠安全是第一优先级。你现在到哪里?”
“我刚上西环线!马上到出口!”林星冉的声音带着哭腔,更多的是不顾一切的决绝,“我一定……”
“林星冉。”沈聿珩打断她,声音陡然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听着,保持冷静。你的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添乱。按照导航开,到了指定地点外围,停车,等我。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擅自行动,听到没有?”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甚至带着一丝呵斥。林星冉在那头似乎被震住了,抽泣声顿了一下。
“我……可是棠姐……”
“我保证,会把她完好无损地带回来。”沈聿珩的声音低沉而笃定,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力量,“但你如果贸然冲进去,打草惊蛇,或者成为对方用来威胁我们的人质,后果你承担不起。想帮她,就听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剩下压抑的喘息和风声。然后,林星冉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传来,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好。我等你。沈聿珩……求你,一定要快……”
“嗯。”沈聿珩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指节用力按了按眉心。他能想象到电话那端女孩此刻的模样,一定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却倔强地咬着唇,把所有恐惧和眼泪都硬生生憋回去。一丝极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抽痛,掠过心口。
“老板,”陈恪回过头,脸色凝重地递过平板,“初步人脸比对结果出来了。绑架苏棠女士的其中一名男子,有案底,是三年前一宗恶性伤人案的从犯,刚出狱不久。另外,我们筛查了林薇薇最近一个月的所有通讯记录和资金流向,发现她通过一个海外匿名账户,在四天前向一个名为‘黑蛇’的地下中间人支付了一笔巨额款项。‘黑蛇’专门接手这种见不得光的脏活。”
沈聿珩睁开眼,接过平板,快速扫过上面的信息。当看到“黑蛇”这个名字时,他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杀意。
“黑蛇……”他低声重复这个名字,像是毒蛇吐信,“看来林薇薇是铁了心要自寻死路。”他抬眸,看向陈恪,“通知老刀,对方是职业的,有反侦查意识,手段可能很脏,让他们务必小心,优先保证人质安全,必要时……可以采取极端措施。”
“明白!”陈恪心头一凛,知道“极端措施”意味着什么。他立刻转身,压低声音对着通讯器重复指令。
与此同时,城西,废弃的第三纺织厂区域。
这里曾是工业时代的辉煌印记,如今只剩下大片荒芜破败的厂房,如同巨兽的骸骨,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幢幢鬼影。断壁残垣,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腐败物的混合气味。
在一栋最为偏僻、窗户大多破损、墙皮剥落的二层小楼里,隐约透出一点微弱的手电筒光芒。
苏棠被粗暴地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双手双脚都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住,嘴里塞着一块散发着霉味的破布。她身上的晚礼服早已被灰尘和污渍弄脏,头发散乱,脸上有轻微的擦伤,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清明冷静,没有丝毫慌乱。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快速而隐蔽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和看守她的两个男人。
一个身材矮壮,穿着脏兮兮的工装,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正靠在门边,不耐烦地抽着烟,眼神凶狠地时不时扫过苏棠。另一个则相对瘦高,穿着黑色夹克,眼神阴鸷,手里把玩着一把弹簧刀,刀刃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寒光,正是那个有案底的家伙。
“妈的,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刀疤脸啐了一口唾沫,烦躁地踩灭烟头,“雇主到底什么时候给信儿?老子可不想在这耗一晚上。”
瘦高个阴恻恻地笑了笑,弹簧刀在他指尖灵活地转动:“急什么?钱都到手一半了。等那边消息,把这娘们‘处理’掉,剩下的一半就到账。干净利落,够我们潇洒一阵子了。”
苏棠的心脏猛地一沉。“处理掉”……林薇薇果然是要下死手!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必须想办法自救,或者……拖延时间。星冉一定会发现她出事,一定会想办法救她!还有沈聿珩……那个男人,如果他知道了……
就在这时,她耳朵极其轻微地动了动。外面……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不止一个?
刀疤脸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站直身体,警惕地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老六,你听到什么动静没?”
被称为老六的瘦高个也停下了玩刀的动作,侧耳倾听,脸上露出一丝狐疑:“好像是有点……风声吧?”
就在两人疑神疑鬼之际,破旧的厂房外,几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正借助着残垣断壁和荒草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这栋二层小楼。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普通、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子,正是老刀。他对着身后的队员打了几个专业的手势,队员们立刻分散开来,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迅速占据了各个有利的观察和狙击点位,将小楼无声地包围起来。
老刀自己则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近了小楼一层一个破损的窗户下方,屏息凝神,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对话声。
“……等那边消息,把这娘们‘处理’掉……”
老刀的眼神瞬间一寒。他对着微型麦克风,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报告:“目标确认,人质安全。绑匪两人,有武器,意图撕票。请求下一步指令。”
远在疾驰车内的沈聿珩,通过耳机清晰地听到了老刀的汇报。当听到“意图撕票”四个字时,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无比恐怖,连前排的陈恪都感到一阵寒意。
沈聿珩的目光落在平板屏幕上那个代表林星冉位置、正在不断接近的红点,又看了看屏幕上“黑蛇”的资料。他眸色沉冷如万年寒冰,对着麦克风,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决定生死的绝对权威:
“行动授权。控制绑匪,确保人质绝对安全。如有抵抗,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