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窨子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柴火、草药和鹰羽的味道。
陈卫东开始了金大爷传授的“熬鹰”。
过程极其煎熬,近乎残酷!
他需要昼夜不休地与那只被起名为“小玉”的雏鹰对峙,用意志消磨它的野性,让它不敢闭眼,直到精神濒临崩溃,最终对眼前这个两脚兽产生依赖和屈服……
陈卫东自己也被折磨得不轻,眼圈乌黑,胡子拉碴!
有好几次,小玉试图趁他打盹逃跑,都被他及时发现捉了回来。
他也慢慢摸清了小玉的习性,发现它对新鲜的兔肝表现出特别的偏好。
这点小小的发现,成了艰苦“熬鹰”日子里唯一的暖色……
山下,沈清如和沈玉茹姐妹俩掐着指头算日子,陈卫东进山已经快十天了,人影都看不到。
虽然金大爷期间回来带过信儿,说明了陈卫东有事要忙,让她们安心……
但……她们忧心忡忡,实在放心不下,商量着结伴上山去找他。
两人好不容易摸到地窨子附近,却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金大爷拦住了。
老人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严厉,“你们两个丫头,赶紧回去!这个时候跑来找他,分了他的心,前功尽弃!鹰废了,他自己也得垮掉!”
姐妹俩被金大爷的气势震慑住了,看着不远处那个安静得有些可怕的地窨子,沈清如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沈玉茹也咬着嘴唇,不敢再往前。
“我们就看他一眼也不行吗?”沈玉茹弱弱的问了一句。
“是啊,金大爷,就让我们看一眼吧,我们保证不打扰他。”沈清如眼泪叭嚓的跟着说道。
金大爷叹了一口气,认真的解释了一句,“他已经坚持一周多了,眼看就要成功了,你们贸然打断,那他前边遭的罪就白瞎了!听话回去吧,我看着……出不了岔子!”
她们这才明白,陈卫东似乎正在经历着什么痛苦的事情!
一种前所未有的牵挂和心疼,在心底蔓延,让她们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那个男人在她们生命中的分量……
姐妹俩不敢违逆金大爷的意思,心情低落地转身准备下山。
就在这时,旁边的灌木丛一阵响动,一个黑影蹿了出来——是黑子!
是消失了大半个月的黑子!
它身上的伤似乎好了些,但添了不少新疤,眼神比以前更加桀骜,浑身竟然透着一股山林王者的气息。
第一眼见他沈清如姐妹竟然觉得有点陌生,就连怀里的小紫貂都吓得往挎包里缩了缩,完全没了以前和黑子的亲密劲儿……
见到沈家姐妹的一瞬间,黑子似乎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摇着尾巴凑了过去。
它看着姐妹俩沮丧的表情,安静地走到她们身边,用头蹭了蹭她们的手,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似乎明白她们的担忧。
“黑子!你回来了!”沈玉茹惊喜地抱住它。
沈清如也心疼地抚摸着它身上的伤痕。
姐妹俩细心查看它身上的伤口,把随身带的水和干粮喂给它。
最终,黑子跟着她们一步三回头地下山了,仿佛接替陈卫东,回来守护屯子和牵挂他的人……
她们离开后,金大爷若有所觉地望向密林深处,隐约瞥见一匹极为神骏、毛色纯白的狼影,在树影间一闪而过。
老人脸上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低声自语,“山神归位,护佑一方啊……”
这话语,像一句遥远的谶言,让他的身体仿佛都轻松了不少。
地窨子里,经过近十天非人般的煎熬,“小玉”终于被驯服了!
它不再试图攻击或逃跑,能安静地站在陈卫东套着厚皮袖的胳膊上,偶尔用喙轻轻啄食他手心的肉条,和陈卫东之间的关系仿佛亲密了不少。
陈卫东自己也瘦了一大圈,满脸胡茬,眼窝深陷,但眼神却是十分欣喜,只有他知道这十来天小玉的变化,也能清晰感觉到他们彼此间刚建立起来的信任……
陈卫东告别师傅,带着小玉下山,刚回到屯子口。
正在井边打水的李春梅第一个看见他,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水桶迎上来,“哎呦我的天!卫东,你咋造这样了?快,快回家,我给你烧水洗洗,换身衣服!你都成真的臭男人了……”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沈家姐妹就跑来看他,见他这副野人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想笑,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沈玉茹抢着去找剃刀,“卫东哥,我给你刮胡子!”
沈清如则默默地去帮他收拾脏衣服。
黑子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围着陈卫东撒娇打转,那种亲密的感觉一点未变,只是他知道黑子身上多了一些狼性,不再是那只纯粹的猎犬了!
小玉站在陈卫东肩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充满烟火气的新世界。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清冽悠长的鹰唳。
众人抬头,只见一只年老的海东青在高空盘旋了几圈,锐利的目光似乎落在了陈卫东肩头的小玉身上。
片刻后,它发出一声更显苍凉的长鸣,毅然振翅,向着北方无际的天空飞去,再也没有回头……
小玉仰着头,似乎在聆听。
脚下的黑子,也竖起了耳朵,抬头看天,又疑惑的看了看停在陈卫东胳膊上的小玉,咧开狗嘴好像……在笑?
陈卫东望着北方那片湛蓝的天空,低头又看了看黑子,心中充满了对自然、对生命、对传承的敬畏……
春风拂过屯子,带来了泥土苏醒的气息。春耕马上就要开始了,地里需要人,副业摊子也等着开工。秀山屯,又将迎来一个忙碌而充满希望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