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佳桂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笑眯眯地朝满屋儿孙摆摆手。
“功振、功兴,三凤,你领着功乐功邦下饺子去!”
“知道啦奶!”
连陈玉舟也被李三凤轻言轻语哄着出了门。
似乎她也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等屋门“吱呀”一声合上,赵佳桂朝姜佑宁招手,“佑宁,来收姥姥姥爷的大红包!“
姜佑宁眼睛一弯,猫似的蹭到炕沿,抱住赵佳桂的胳膊直晃,“姥!我就知道您准不能落了我!“
“傻丫头!”赵佳桂笑骂着用指头轻点她额头,“咱家心尖尖上的人,忘谁也不能忘你啊!”
说着从那斗柜子里摸出那个明显要大上不少的红纸包,“好好收着!”
而赵金花和刘梦娣也笑着递过来两个红包,“佑宁,这是舅舅舅妈的心意!”
姜佑宁刚接过,赵佳桂就眨眨眼:“不拆开瞅瞅?“
姜佑宁有些疑惑地捻开红纸——顿时倒抽口气。
“这太多了!我不能要!”
只见赵佳桂给的是两张崭新的大黑拾,舅舅舅妈给的也是一张。
可这数目太多了!
这年头孩子压岁钱正常就是一分五分,顶天儿一毛两毛。
而这十块钱足够庄户人家忙活大半年了!
“给你就拿着!”
赵佳桂把那个厚墩墩的红包硬塞进姜佑宁手里,声音打着颤。
“给你就拿着!这是补你二十年的压岁钱……丫头啊,你打小就没收过姥给的压岁……都是姥的不是。”
窗外北风嗷嗷地刮,吹得老太太眼圈通红,有些黄昏的灯影底下那张脸,每道皱纹都像在说这些年对姜佑宁的亏欠。
赵金花紧忙帮腔,“丫头,你就收下吧!这是你姥爷和我们商量好的,该补的就得补!这些年让你在外头受委屈了。”
刘梦娣抹着眼角,“可不咋的,你这点儿大就一个人,你那爹……唉!”
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只剩下一声叹息。
姜佑宁的手猛地一哆嗦,那红包轻飘飘的,却沉得烫手。
她低头咬住下唇,手的红包都皱了几分,又慢慢的贴在了心口,似乎是要压住胸中的澎湃。
灶坑里的红晃悠悠的,照见林志文脸上藏不住的愧,赵佳桂眼里的盼,林远仁兄弟俩沉默的疼惜,还有赵金花她们抹也抹不完的心疼。
一屋子人的眼神织成张暖烘烘的网,把姜佑宁裹得严严实实。
……
外屋灶前,林功振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火星子噼啪直蹦。
他憋了半天才吭哧出一句。
“三凤啊……这事儿你别往心里去。”
李三凤闻言甩了个白眼,“我往哪门子心里去!”
“你爹妈疼自己家外甥女,天经地义!“
“可这钱要是分家……”林功振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得得得!”李三凤甩着湿手,“不就几个钱嘛!”
她望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声音软下来,“嫁到你家我才知道,你家是真好!”
火光映得她脸颊发暖,“要说眼红?那不能够!“
“且不说这是舅舅补外甥女二十年的情分,单说佑宁往咱家拎的红糖,我坐月子吃的鸡蛋,哪样不是人家掏的?”
“我要不是手头紧,还得给她塞个红包呢!你倒好,门缝里看人——把我看成掐尖要强的了?”
林功振缩着脖子赔笑:“这不怕你心里不痛快嘛……“
“不痛快?”李三凤揪住他棉袄襟子,“今儿非得让你见识见识啥叫痛快!”
指甲刚掐上腰肉,林功振就嗷嗷求饶,“大过年的,不光打孩子不行,打爷们也不成啊媳妇儿!“
“小点声!”
李三凤慌忙捂他嘴,扭头见竹篮里俩娃正咧着没牙的嘴笑,自己也噗嗤乐了。
柴火噼啪声中,夫妻俩的影子在土墙上笑作一团。
……
“佑宁,你咋啦?”陈玉舟急匆匆跑进屋,一眼瞅见姜佑宁在抹眼角,立马攥住她的手。
“谁欺负你了?”
姜佑宁噗嗤乐了,“好家伙,我一大家子都在这儿杵着,谁能给我气受啊!”
陈玉舟这才反应过来,臊得满脸通红。
满屋子人憋着笑,看她恨不得找地缝钻。
“知道你是心疼我。”
姜佑宁上前搂住陈玉舟,这姑娘顺势把发烫的脸埋进她肩窝,活像只躲羞的小猫。
正说着,木门“嘎吱”一响——郝宏寿爷俩来了。
“文袋子过年好啊!不过你这门该上油了!”
郝明风跟在后面。
林功乐像只小雀儿似的扑到郝明风跟前。
“明风叔,过年好呀!你看我俊不?”
郝明风本就比正常人要白,此刻的面皮瞬间红得像熟透的枣子似的。
只能从喉咙里轻轻挤出一个“嗯!”字。
觉得不够分量,又忙不迭补了句:“俊!真好看!”
乐得小丫头拽着衣角直转圈。
林志文赶紧迎上去,“老伙计过年好!红包赶紧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