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赵金花眼神一凛，林功邦被她看得发毛。
“婶子，你……你这眼神咋像要吃小孩似的？”
赵金花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愣是让林功邦打了个寒颤，吓得他哧溜一下钻回屋里去了。
“跑干啥，舅妈还能把在年夜饭上红烧个功邦啊！”姜佑宁笑着摇头。
“那个，小弟啊，功邦这孩子……”赵金花话还没说完，林远义就摆了摆手。
“没事儿，大嫂。”
林远义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种“秋后算账”的淡定，“等出了正月再说吧。”
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我都给他记着呢。”
一旁的姜佑宁捂着嘴偷笑。
至于出了正月要干啥，记的又是啥——这还用问吗？
小功邦的屁股蛋子，怕是逃不过一顿“竹笋炒肉”咯！
说笑之间，那大鹅就被送上了天。
把那大鹅剁成了鹅块，当然鹅头是要留下的。
毕竟年夜饭上本来菜就多，做上半只就足够了。
到时候随便加点菜进去，就又是一大锅。
……
与此同时，红星公社下辖的一个屯子里。
天还没大亮，屯口的土路上结了层薄霜。
周昌平踩着冻得硬邦邦的田地，用鞋尖拨开积雪覆盖的土堆。
底下露出焦黑的痕迹，甚至还有没烧完的黄纸边角。
一个办事员这般喊着，“书记，这也有！”
不是所有人家都记得备上火盆，这户人显然仓促了些，祭奠的痕迹都没收拾干净。
“嗯知道了，给埋妥帖点。”
“这……不合适吧书记！”
那人有些迟疑。
要是老书记在任的时候，这会儿早就带着他们挨家敲门抓人了。
周昌平猛地瞪眼，“有啥不合适的？走个过场得了！
大过年闯人家里抓人，你要是被那些老娘们挠花了脸，我可不管！”
那办事员狠狠地摇了摇头，大过年的见血，多不吉利啊！
而周昌平也在持续的念叨着，同时拍掉手上的土。
“谁家灶膛不冒烟？谁家祖坟不烧纸？要不是县里非要查……”
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啧！算了别埋了，去跟这个屯的大队支会声，让他们自己收拾。”
周昌平转身要走出了田地，在远处又停住脚步。
朝着地头那些歪斜的木牌位作了三个揖。
“各位我也是奉命行事，走个过场得了，你们多包涵。”
周昌平对着空荡荡的田野念叨。
“让你们儿孙过个安稳年，都回吧，过年了，别送了！”
办事员仿佛是被风冻了一下似的打了个寒颤，赶紧学着书记周昌平的样子，朝身后直摆手。
俩人深一脚浅一脚又在雪地里蹚出去老远，瞧着已经走远了。
那办事员才凑近两步，话里带着几分埋怨，又像在替领导抱不平：
“这大冷天的，要是闻队长能来一趟就好了，哪还用得着书记您亲自跑这一趟！”
听他提起这茬，周昌平没接他这埋怨，脸上反而挂满了调侃。
“至于老闻嘛……”
他话说到一半却故意刹住了车，只留下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独留下了满头雾水的办事员。
……
此时此刻，被周书记念叨的闻队长，正在自家院里上演全武行呢！
“媳妇！别追了！误会，纯属误会啊！大过年的，你让儿子儿媳妇看着，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闻德城一边绕着院子里的树狼狈逃窜，他媳妇则举着个鸡毛掸子在后头紧追不舍。
“你个瘪犊子玩意儿！长本事了啊？天寒地冻的，你跟仨人钻小树林？你也不嫌磕碜！”
闻德城边跑边扯着嗓子喊冤：“没有的事儿！那都是扯犊子，有人瞎传的！”
“放你娘的罗圈屁！”他媳妇一听更火了，“你咋这么不挑食呢？
那老北风嗷嗷的，旁边还一堆人，你也真不嫌冻腚？不怕把那俩蛋给冻缩缩回去？！”
“媳妇，我……呸！呸呸！”
闻德城刚想扭头分辩，他媳妇瞅准机会，掸子往前一捅，结结实实给他塞了一嘴鸡毛。
这掸子是用自家公鸡掉的新毛刚扎的，那股子浓郁的“鸡味儿”还没散干净呢！
“好哇！你还敢跟我呸呸呸？！”
他媳妇一看，火气噌噌往上冒，眼睛四下里一扫，立马抄起了靠墙的大扫帚。
闻德城一看那“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脸都吓白了，脚下跟安了风火轮似的，跑得更快了。
“哎呦我的妈呀！这谣言真是害死人啊！”
……
这大鹅一杀，过年的重头活计基本就忙活完了，剩下的便是包饺子。
备菜的活儿交给了林远仁他们几个大男人，而过年的饺子馅儿——必须是酸菜猪肉馅儿！
姜佑宁帮着赵佳桂抬出桌子、摆上盖帘，一家人便热热闹闹地围坐起来开始包饺子。
姜佑宁回屋抓了一大把糖出来，谁想吃就随手拿两颗。
旁边那暖和里就是热水，谁要喝了就去弄点。
这可乐坏了两个小的，伸手就抓了一把往兜里塞。
“诶诶，少吃点，糖又没长腿，跑不了。”姜佑宁笑着提醒。
刘梦娣身子还有些虚，“你俩别吃太多糖，尤其是功邦，牙才拔了多久？”
姜佑宁关切地望过去：“舅妈，你身子还好吧？”
这两天不知怎么，刘梦娣这胎动得有点厉害，尽管陈玉舟及时开了药调理，还是不太稳当。
刘梦娣坐下顺手拿起筷子，“没事，玉舟给我配了药，吃了舒坦多了。”
“要我说，舅妈您就上炕歇着呗，这么多人，不差您一个帮手。”
刘梦娣笑着摆摆手，又往擀好的面皮里添了馅，“不碍事，我都歇好几天了。再说这是年夜饭，我不搭把手，这饺子吃着都不香。”
赵金桂也停下擀面杖：“那成，你悠着点干。玉舟丫头，你帮着多照应着。”
陈玉舟连忙点头，顺手又搭了一次脉。
刘梦娣轻叹一声，“我估摸这是个小子，不然哪能这么能闹腾？”
“那可太好啦！”林功邦一听就蹦起来，“我要有弟弟喽！”
姜佑宁失笑：“功邦还真盼着有个弟弟啊？”
刘梦娣眉毛一挑，“哼，要是像他这么皮，我不知得多生多少气，少活多……”
姜佑宁赶紧打断，“呸呸呸！大过年的，舅妈多说点吉利话！”
刘梦娣也反应过来，呸呸几声后，低头默默包起饺子。
这个时候，林功乐拍拍胸脯，“妈你歇着，包不完，你的份我给你包了，保准让你和弟弟妹妹都吃得饱饱的！”
“诶，好……”刘梦娣眼眶一红，低头擦了擦眼角。
自从她怀孕，林功乐就像一下子长大了，懂事得让她心疼，也让她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