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唧!哼唧!”
“哼~!哼~!”
那黑猪叫得,声能劈开靠山屯这灰蒙蒙的天,吓跑了枯树杈上几只探头探脑的家雀。
晒谷场上,演着人喜猪惨的戏。
那杀猪的汉子高壮,套着油渍麻花的黑围裙,糙手攥着把锃亮的尖刀,正不紧不慢在磨刀石上蹭刃。
板凳上那头猪像是知道啥了,四蹄蹬得跟风车似的,被人按的嚎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姜佑宁和赵佳桂挤在人堆外边看着。
这猪是真不大,顶天百十来斤,浑身黑黢黢的。
怕是连板油都熬不出二两!
可周围的社员却个个笑开了花。
“嘿!今年这猪膘挺足啊!”
“盼着分咱家那块多带点肥的,炼了油够炒半年菜!”
“想得倒是美了,我家还想分点呢!”
小崽子们挤在最前头,踮着脚,眼里没有半点对于一条生命逝去的可怜,全是未来那肉香勾出来的馋。
那猪像是被四周热辣辣的眼神烫着了,嚎得更惨,扑腾得更凶。
姜佑宁看着周边的人几乎冒出绿光的眼睛。
“要不明年把空间里那几头猪崽换出来?”
转念又罢了——那灵泉喂大的猪崽虽好,可后期还得看喂养。这年头猪能吃上啥好料?
无非是猪草、地瓜秧子掺秸秆糊糊。
倒是这两天喂的豆渣,算是开小灶了。
不过……
姜佑宁看了看那被众人按的死死的猪……
“得,这小灶倒是变成断头饭了!”
“哼唧——”
嚎叫戛然而止。
只见杀猪的手起刀落,寒光一闪直插猪脖子。
鲜血地喷出来,溅在雪地上像开了红梅。
温乎的血哗哗流进兑了盐水的盆里,。
“按住了!别让它蹽了!”杀猪的吼着。
那猪先是猛抽抽,蹄子刨得雪沫横飞,渐渐眼神散了蒙上层灰。
几个壮汉手里的力气更大了。
抓猪蹄的抓猪蹄,搂猪腰的搂猪腰。
猪的扑腾越来越弱,最后彻底不动弹了。
杀猪匠糙手沾满暗红的猪血,指头缝里还冒着热乎腥气。他厚实的手掌慢慢盖上猪已经没神的眼,嘴里叨咕着:“小猪小猪你别怨,你是阳间一道菜,今年早点走,明年早点来!”
“噗——”
姜佑宁一个没憋住,笑出声来,眼角也弯成了月牙。
赵佳桂在边上听见外孙女笑,脸上露出纳闷,“丫头,乐啥呢?”
姜佑宁强压着笑,睫毛上还挂泪花:“姥,你说‘明年早点来’,可咱队里老母猪又怀崽子了!
它要是真赶着投胎,明年过年不还是咱碗里肉嘛!”
这话一出,院里顿时炸锅了。几个帮忙的老乡七嘴八舌接茬:
“那敢情好!这猪多肥实!没病没灾的还能吃!”
“老天爷,保佑这猪下辈子还投胎到咱屯!”
“你说这猪魂儿能不能一分好几份?那样家家都能养出肥猪!”
“保不齐呢!三魂七魄,正好凑一窝!”
……
姜佑宁死命咬着嘴唇憋笑。
心里暗想:这猪要是知道死后不光被大卸八块,连魂儿都得被分干净,估计棺材板都压不住。
那杀猪匠倒没理会闲话,只用沾血的手给猪抹下眼皮。
【(艹00艹)凸:啥错觉让你觉得我能闭眼?是你们哈喇子吗?】
那猪要是能开口,早蹦起来骂街了。
“下一头!”杀猪匠敞亮的吆喝声在晨雾里荡开,带着一股子虎气。
下一头猪被俩壮汉利索地拉了上来。
刚宰的那头已经被旁人接过去,麻利地开始分肉,刀光闪动间,猪肉被卸成齐整的块儿。
这场面虽说闹哄哄,可进行得有条不紊,跟排演了多少遍的屯子大戏似的。
“老姑,三太奶!您俩先挑!”林名虎敞亮的嗓门从人堆里传出来。
这回抓阄定先后,姜佑宁手气贼好,一把就抓了个头彩。
“妥嘞!”姜佑宁点点头。
和赵佳桂一块儿上前挑肉。
赵佳桂给姜佑宁掸去了肩头上的灰,话语里满是豪横和疼爱,“丫头相中哪块就拣!排骨也中!”
上回姜佑宁拎回家那一大罐猪油,够全家吃到开春。
赵佳桂早瞧出来了,自家这外孙女在吃上也是挑肥拣瘦的。
反正家里不缺油,那就紧着自家佑宁吃好喝好得了!
姜佑宁在肉案上来回扫,一边挑一边小声嘟囔,“来个拱嘴,这玩意儿香,给我姥我姥爷下酒正得劲!
再捎个肘子!过年炖了……再来五根排骨呗!”
赵佳桂听着,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这丫头走哪儿都惦记他们老两口,让她说不出的熨帖。
四邻八舍听着姜佑宁挑肉,都露出会心的笑。
虽说抓阄有先后,可林志文家人多又团聚,分走的肉自然不少。
这净挑些骨头啥的,那肥肉就都被留下了,自然高兴。
林名虎在肉案边杵着,黑黝黝的脸上堆着笑,“排骨跟骨头都得按一半肉算哈,姑你能多选点。”
赵佳桂见状又添了斤五花肉,还从布兜里掏出家里存的些狼肉,换了几个肉乎乎的猪蹄子。
“姥,这是要给我三凤姐炖猪蹄下奶?”
赵佳桂点头,“可不说呢!俩小崽子太能裹奶,你三凤姐都快供不上了。”
说话间手上不停。
姜佑宁迟疑片刻,“我县里认识几个门路,要不捎点羊奶回来?”
“那敢情好!”赵佳桂眼睛一亮,随即正色道,“到时候给你钱,可不能白占你便宜!”
她晓得姜佑宁在县里有些交道,不过孩子只要不走歪路,她就不多嘴。
挑完了那肉,一老一少并排走在土道上,东一句西一句唠着闲嗑。
到家先把东西归置进地窖。
姜佑宁在烫屁股的炕头焐了会儿,就又去凑热闹去了。
当然这也是为了能把那血肠给领回来。
才重新回到了那晒谷场,姜佑宁就看见了这一场大戏。
“嘿,真是没白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