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身后站着两个儿子和孙子,个个披着棉袄,显然也是刚被从被窝里叫起来。
原来赵佳桂安顿好陈玉舟后,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老的,小的都出去忙活了,自家正值壮年的儿子孙子反倒窝在家里。
这像什么话?
她索性挨个敲门把人都薅了起来。
“佑宁!”
赵佳桂赶忙迎上前,拉着外孙女的手转着圈地瞧、
那关切的模样,只能说不愧是和林志文是老夫老妻了模子。
姜佑宁心里一暖,拽着姥姥的手就撒起娇来。“姥,我真没事儿!
您看您,脸都冻红了,赶紧进屋暖和暖和!
要是把您冻坏了,我可要心疼的!”
“你个小滑头!”赵佳桂嘴上嗔怪,手指头轻轻点了点姜佑宁的额头。
同时另一只手却攥得更紧了。
她也不知道姜佑宁在外头也冻得不轻,忙把人拉进屋里摁到炕头,转身就往灶坑里添了把柴火。
又拿来搪瓷缸子倒上热水,塞进姜佑宁手里:“快焐焐手!”
等姜佑宁冻红的小脸缓过来了,赵佳桂才压低声音,“说说吧,大半夜的跟你姥爷干啥去了?”
姜佑宁缩着脖子,“嘿嘿嘿嘿!”
一看就知道是在装傻!
赵佳桂叹了口气,看向了林志文。
林志文端着水杯的手一僵,“困了,睡觉!”
说完身子一翻,被子往身上胡乱的一披,背对着她们。
没有三秒,呼噜声就响起来了!
“你这老倔头!”赵佳桂气得直拍炕沿,“该睡的时候不睡,天都快亮了倒想起来困了?”
“姥,我也困得睁不开眼啦……”姜佑宁揉着眼睛,嗓音拖得又软又长。
“可不是咋的,赶紧躺下!”赵佳桂一看外孙女这样,心立刻软成了一摊水。
她麻利地铺开被子,同时念叨着,“今晚就跟玉舟这儿睡吧,你的铺盖我都让你哥搬过来了。”
看着姜佑宁像只小猫似的钻进被窝,赵佳桂忍不住笑着摇头。
“唉,算了算了!孩子大了,心里能藏事儿喽!”
转念一想,只要人囫囵个儿回来比啥都强,反正有老头子跟着,真遇上大事肯定不会瞒着她。
想到这儿,赵佳桂也安心吹了灯,躺下睡了。
这边姜佑宁刚钻进被窝翻了个身,忽然觉得不对劲——
一只温软的小手正悄悄在她被窝里摸索。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姜佑宁发现陈玉舟正面对面看着她,眉眼间还带着未散的担忧和惺忪睡意。
姜佑宁抿嘴一笑,轻轻握住那只软乎乎的手。
陈玉舟的指尖顺势搭上她的腕脉,凝神片刻,终于松了口气。
她刚要抽回手,却被姜佑宁反手紧紧攥住。
陈玉舟微微一怔,看着姜佑宁的带着笑意的眼睛。
随即像是认命般放松下来,任由她握着。
似乎是炕烧的太热了点,淡淡的红晕悄悄爬上她的脸颊,在夜色里看得并不分明。
两个姑娘的体温通过交握的双手悄悄传递,像冬日里互相取暖的雀儿。
很快,屋里只剩下均匀绵长的呼吸,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风。
……
日上三竿窗映光,雪压枝头北风响。
又是一天早上,天已经大亮。
姜佑宁正蹲在院子里,拿着个猪毛刷子跟个灰扑扑的楠木箱子较劲。
赵佳桂坐在门槛上,迎着晨光给她缝着兔毛鞋,正仔细地往鞋里纳着毛。
家里其他人都各忙各的去了,现在林志文家里,就剩下她们祖孙俩。
“这破箱子该不会是从烂泥坑里刨出来的吧?刷子都快让我磨秃噜皮了!”
姜佑宁心里直嘀咕,手指头因为使劲都泛了白。
本来以为就是一层灰,谁成想刷了五六遍了。
这破箱子还是灰头土脸的,活像从煤堆里捡回来的老倔头!
“佑宁啊,快别跟它较劲了!”赵佳桂放下手里的针线箩。
“这大冷天的,水凉的拔骨头!瞅你手指头冻得的!”
随后赵佳桂更是心疼地往前挪了两下,“你要是真想要个妆匣子,让你功振哥给你打一个新的!”
姜佑宁猛地停下手,刷子悬在半空直滴水,“我哥还有这手艺?”
“那可不!”
赵佳桂立马来了精神,说到自己的子孙,赵佳桂永远都有谈资!
“当年专门送他去学木匠,这小子自己也钻这个!
虽说打不了顶天立地的大家具,但做些精巧小物件还是手拿把掐!”
姜佑宁仔细一想,可不是嘛!
自己屋子的那木门,还有那天林功振作的摇摇椅,不都是林功振造的吗!
“还是算了。”姜佑宁摇摇头,用胳膊撩了撩发丝,“让我哥没事多陪陪孩子吧!”
说着又擦了起来。
这灰不拉几的颜色实在碍眼,看得姜佑宁心里堵得慌。
姜佑宁越擦越来气,简直要把心里那点不痛快都借着刷子发泄出去。
突然!
她手腕子一使劲!
“刺啦——”
一声,箱盖猛地裂开一道缝,老漆像蛇蜕皮似的掉了一大片!
姜佑宁没防备,被惯性带得往前一栽,右手狠狠磕在垫脚的石头上。
“咔嚓!”
石头当场裂了。
“佑宁!”
赵佳桂的顶针“咣当”掉在地上,人也已经跌跌撞撞扑过来,“哎哟这破石头!伤着骨头没有?”
“姥,真没事!”
姜佑宁甩甩有些发麻的手,正要安慰,眼角却被什么晃了一下。
只见箱子裂开的地方猛地迸出金光,晃得姜佑宁的眼睛发酸。
姜佑宁赶紧抱着那箱子,躲到老槐树影子里,揉了半天眼睛才缓过劲。
等能看清了,姜佑宁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破漆皮底下哪是什么烂木头!
分明是金光闪闪的木纹,一层层的像用金线织的云锦。
就算在树荫底下,那光不但没暗下去,反而越来越亮堂,跟夜里醒过来的银河似的。
“这纹路……这光泽……”
姜佑宁颤抖着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指尖传来的温润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赵佳桂也是一脸震惊,飞快地扫了眼四周,扯下自己的头巾,往那金光闪闪的地方一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