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烟卷眨眼，就烧成了灰，李百利连弹都没弹，任凭那长长的烟灰落在那带着点汗水的赌桌上。
如同泥牛入海一般，瞬间就被其他人的手掌磨平，糊在了那赌桌上。
如同那越搭越高的房梁，只差一根绳子，就能让这些赌徒吊死。
“嘿儿！真叫一邪性！前半夜手气倍儿顺，后半夜直接背到家！”
气的李百利，家乡话都出来了。
围在李百利身边那几个人互相递了个眼色。
打从那天李百利能随手掏出十块钱开始，他们就盯上这“肥肉”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吹捧忽悠，总算把他拖进了赌坑。
开始还让他赢点儿，等他瘾头上来了，就该“杀猪”了——
不过得慢刀子放血，这猪才能杀得最肥！
于是，其他人也跟着捧臭脚：
“就是就是！”
“这回就是暂时把钱存那儿了，下把指定连本带利捞回来！”
“吃喝嫖抽都是赔，只有赌博有来回！”
……
这帮人你一句我一句，哄得李百利越来越上头。
而在这个时候，一个留着老鼠胡子的庄家，拿着两个破碗，朝天上“哗啦”一摇。
手腕一翻扣在桌上，扯着嗓子喊：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更是让李百利更加的上头！
“好！再来！再来！”李百利把酒碗往赌桌上一蹾，掏出钱就往桌上拍。
其他人互相瞅了一眼，也跟着下注：
“我押二斤苞米茬子！”
“我三斤大豆！”
“我一斤高粱米！”
……
除了李百利，别人押的都是粮食，一斤半斤的。
别看筹码不大，可一把也就几分钟的事，一晚上下来，几百斤，一家子一年的口粮就这么输出去了。
“开——！”
“砰——！！！”
随着一声爆响，木板子应声碎成了渣！
姜佑宁纵身一跃，身影直直扎进那两米来深的地窖里。
木屑，雪花，尘土扬得满地窖乱飞，姜佑宁的身影带起一阵风，把赌坊里那股浑浊气儿搅得更乱了。
几个离得近的赌徒下意识一抬头，却只来得及瞅见一只沾着泥雪的鞋底——
“啪嚓！”
一声闷响，紧跟着就是一声嚎叫。
姜佑宁这一脚又准又狠，直接闷在一个赌徒脸上。
没错就是故意的！
那家伙被踹得往后一仰，一屁股墩儿坐进泥地里，48码的脸上，明晃晃烙着个姜佑宁38码的鞋印子，混着冰碴和泥污。
印的极为明显，去供销社，绝对能给姜佑宁买出来双称脚如意的好鞋。
可那人却狼狈得跟刚在雪地里打过滚似的。
“谁…谁他妈踩老子？！”那赌徒捂着火辣辣的脸，骂骂咧咧抬起头。
姜佑宁居高临下瞥着他，“你姑奶奶我！”
那人一愣，看清来人长相后，竟两眼一翻，直挺挺朝后倒去。
姜佑宁瞥了一眼，不用多想，就硬装呗！
这人叫啥名儿她一时想不起来，但脸有点熟，估摸这是哪个侄子，侄孙。
“算你还有点眼力见儿。”
姜佑宁“嘎吱”一声碾过一块碎木板，那声儿一声接一声，跟敲在那装晕货的心尖上似的。
那人额角冷汗直冒，眼皮抖得都快穿帮了。
他可是亲眼见过这位姑奶奶徒手掐死狼！
今儿这赌摊算是彻底黄了，自己也得倒大霉。
“早知这样，说啥今晚也不来凑这热闹！”
他肠子都悔青了，只能拼命祈祷，一边把装死进行到底。
姜佑宁往那儿一站，活像一尊煞神。
肩头的雪化了，水珠子顺着衣襟往下滴，衬得她那眉眼更冷、更厉，跟刀片儿似的。
就在这时，另一口子那边，林名虎拎着短棍一马当先冲了进来，身后跟了一帮壮实爷们。
“都他妈给我老实点！抱头蹲下！”
“乡里乡亲的，别逼我跟你玩儿真的！”
而赌坊里，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般，纷纷的看向姜佑宁。
“我艹！这谁啊？”
“咋还是个娘们？”
“正好！输一宿憋一肚子火，拿来给老子撒撒气！”
……
林志文担心得一点没错。
老话说得好，黄赌毒不分家，沾上一样，另两样也就不远了。
看见姜佑宁一个姑娘家闯进来，这帮被酒、赌和旱烟熏得五迷三道的赌鬼，嘴里就开始不干不净。
虽然不少人都认得姜佑宁，可在酒精、旱烟和赌瘾刺激下。
这帮人怕是连自己姓啥都忘了。
不仅如此，即便姜佑宁和林名虎的动静都那么大了。
都没有完全打扰其他人的赌兴！
还有几个偏桌的，居然还在那“五魁首啊！六六六！”地划拳呢！
姜佑宁冷笑一声，“哎哟我滴妈呀，还搁这儿“泄火”呐？
一晚上又抽烟又灌马尿又赌钱的，没把你们自个儿熏成炉灰渣都算走运了！
大半夜的，姑奶奶我顶风冒雪掀赌棚！
逮的就是你们这帮——
骰子盅里泡烂骨，输完房梁押嫁被，
败完家当刨祖坟，任媳妇哭瘫娃啃冰的瘪犊子。
正好姑奶奶我还一肚子火没地儿撒呢，今儿就拿你们这群烂赌鬼，当炮仗点个通天亮堂儿！”
……
姜佑宁的吐字又狠又快，骂声如瓢泼雹子砸穿了他们的天灵盖，赌鬼们只觉得七窍都灌满冰碴子，头上甚至还冒着懵烟儿！
几乎过了半分钟，赌鬼们那被酒精麻痹的脑仁儿，才反应了过来。
“扯啥犊子呢！谁、谁裤腰带没扎紧把你给露出来了？”
“就、就是！哪轮得着你个娘们搁这儿呜嗷喊叫？”
“输赢自个担着！俺们乐意掏钱押注，关你屁事！”
……
“我去你吖的！！！”
李百利本来就已经喝得五迷三道，又输一晚上，此刻心里的邪火，冒的比他现在的血压还高！
看见和他积怨已久的姜佑宁，立马找着了出气筒，顺手抄起桌上的瓷碗就朝她砸过去。
那碗带着风声飞过来，却被姜佑宁眼疾手快，半空中一把抓住。
她腰一拧，胳膊一甩，整个身体转了一圈。
碗以更快的速度原路砸回去——
“啪！！！”
脆生生的碎裂声直接在李百利脸上炸了。
他只觉得脸一麻，接着钻心地疼，血唰地就涌出来了。
鼻子歪在一边，整张脸活像开了个杂货铺，酸咸苦辣全糊了上去。
下一秒，李百利就跟个漏了气的面口袋似的，软趴趴瘫地上，彻底昏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