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上人一句“彻查”,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整个广场瞬间从极闹转为极静。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低气压,源自那位仿佛连空气都能冻结的金丹长老。
陆泽还保持着准备掏底牌的姿势,僵在原地,看着近在咫尺、缓缓飘落的冰晶,咽了口唾沫。他感觉自己的小心脏还在以每分钟一百八十下的频率狂跳,刚才那只冰凰虚影带来的死亡压迫感尚未完全散去。
“那个……寒月长老,”陆泽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我觉得……这中间可能有点误会?”
寒月上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专注于以自身精纯灵力疏导凌清雪体内紊乱的气息,并压制那诡异的蚀灵蛊。凌清雪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显然受伤不轻。
高台上,赵千山脸色变幻不定,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他没想到蚀灵蛊发作得如此猛烈,更没想到寒月上人会直接插手!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脱离掌控。
姜长老和烈阳老祖等人也纷纷落下,围拢过来,神色凝重。弟子在宗门大比中被人暗算,身中蛊毒,这绝对是惊天大事!
“寒月师兄,清雪师侄情况如何?”姜长老沉声问道。
“蚀灵蛊,魔道手段。”寒月上人言简意赅,声音冰冷刺骨,“蛊毒引动了心魔,灵力反噬,需静养调理。”他抬起眼,目光如同两柄冰剑,扫过擂台上的陆泽,又掠过台下众人,最终定格在高台上的赵千山方向。
“能在宗门大比中对核心弟子下此毒手,绝非寻常弟子所能为。”
这话一出,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不是弟子所为?那意思是……有内鬼?或者有外部势力渗透?
陆泽心里咯噔一下,感觉那冰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零点一秒。他赶紧举手,一脸无辜地声明:“长老明鉴!弟子虽然手段……花哨了点,但绝对正派!下蛊这种缺德事,我合作社是坚决抵制的!我们主打绿色环保无公害!”
玄诚子不知何时也溜达到了擂台边,拎着酒葫芦,啧啧有声:“蚀灵蛊啊……这玩意儿可不便宜,黑市上都是有价无市。能弄到这玩意,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种在凌丫头身上……嘿嘿,有点意思。”他这话看似自言自语,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耳中,瞬间将矛头引向了“有资源、有能力”的方向。
赵千山感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强作镇定,站起身,义正辞严地道:“寒月师兄所言极是!竟有宵小之辈用如此歹毒手段暗害我宗天才,此事必须严查到底!我器堂定当全力配合!”他试图将自己摘出去,并表现出同仇敌忾的姿态。
然而,寒月上人根本不理他,只是对姜长老道:“姜师弟,封锁广场,所有在场弟子、执事,暂不得离开。烈阳,你去请执法堂严锋过来。”
命令下达,迅速执行。广场四周升起无形的结界,气氛更加凝重。弟子们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安。
陆泽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忘的展品。他偷偷瞄了一眼昏迷的凌清雪,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虽然蛊毒不是他下的,但要不是他那套“混沌抽象派”打法把凌清雪心态搞崩、灵力搅乱,估计这蚀灵蛊也没那么容易发作。
“唉,本想打个决赛,混个奖励,怎么还卷入刑事案件了……”陆泽在心里哀叹,感觉自己的“祥瑞”体质怕不是有点跑偏,成了“事件触发体质”。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暗金石块,似乎对凌清雪身上那逐渐被压制的蚀灵蛊毒,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兴趣”。不是吞噬的渴望,更像是一种……“分析”和“记录”的波动。
同时,他脑海中那幅星图,代表凌清雪位置的光点旁,悄然浮现了一个极其黯淡、扭曲的黑色小虫虚影,正是那蚀灵蛊的形态!而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能量丝线,从这虫影延伸出去,遥遥指向……高台方向!
陆泽瞳孔微缩!
石块还有这功能?自带罪证追踪和嫌犯指认系统?!
他下意识地抬头,顺着那能量丝线的方向望去——正好对上了赵千山那略显慌乱、强行镇定的眼神!
赵千山被陆泽这突然的、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强笑道:“陆师侄,你看我作甚?莫非是怀疑我不成?”
陆泽眨了眨眼,脸上瞬间切换成了七分“恍然大悟”、三分“痛心疾首”的表情,他用手指着赵千山,声音带着颤抖和不敢置信,大声道:
“赵长老!原来是你!!!”
这一嗓子,石破天惊!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部聚焦到了赵千山身上!
赵千山脑子“嗡”的一声,差点炸开!他万万没想到,陆泽会直接指认他!他凭什么?!他有证据吗?!
“你……你胡说什么!”赵千山又惊又怒,脸色涨红,“休要血口喷人!”
陆泽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戏精附体,捶胸顿足,语气悲愤:“我就说嘛!为什么从百草秘境开始,就有人用蚀灵瘴害我合作社灵田!为什么会有魔道杀手混入宗门追杀我!为什么决赛前我总觉得心神不宁!原来都是你在背后搞鬼!你一定是嫉妒我合作社生意好,嫉妒我身负祥瑞,能为宗门做贡献!所以你才处心积虑要除掉我!甚至不惜对凌师姐下此毒手,想嫁祸于我!你好毒的心肠啊!赵长老!”
他这一番连珠炮似的指控,逻辑清晰(自洽),情感饱满,把之前遭遇的种种“意外”全都串联起来,扣在了赵千山头上!虽然大部分是猜测和泼脏水,但听起来竟然颇有几分道理!
台下弟子一片哗然!
“什么?之前的魔气爆发和杀手也是赵长老安排的?”
“就因为嫉妒?”
“太可怕了!这可是金丹长老啊!”
“难怪陆师兄总是遇到麻烦,原来是被针对了!”
高台上,姜长老、烈阳老祖等人看向赵千山的眼神也瞬间变了,充满了审视和怀疑。陆泽指出的这几件事,确实都透着蹊跷。
赵千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陆泽:“你……你信口雌黄!你有何证据?!”
“证据?”陆泽冷笑一声(心里其实虚得一逼),挺起胸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石块位置),昂首道:“我陆泽行事,光明磊落!我对宗门的忠诚,天地可鉴!我的‘祥瑞’之体,就是最好的证明!若非心怀叵测,为何厄运总是绕着我走,却频频降临在我身边之人身上?这分明就是有人暗中作祟,想破坏宗门气运!”
他直接把“祥瑞”人设和“宗门气运”绑在了一起,把自己放在了道德制高点!
玄诚子在一旁听得差点把酒葫芦捏碎,使劲憋着笑,肩膀耸动。这臭小子,扣帽子的功夫简直出神入化!这口黑锅甩得,又大又圆,还镶了金边!
赵千山被这无耻的言论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转向寒月上人和姜长老,急声道:“二位师兄!切莫听信此子胡言!他这是诬陷!是转移视线!”
寒月上人依旧面无表情,但看着陆泽那“正气凛然”的样子,又瞥了一眼怀中徒弟苍白的脸,眼中寒意更盛。他不管陆泽是不是在胡说八道,但凌清雪中蛊是事实,而赵千山……确实有动机,也有能力。
“赵师弟,”姜长老缓缓开口,语气沉重,“陆泽所言,虽无实据,但诸多巧合,你需给宗门一个解释。尤其是在这蚀灵蛊的来源上。”
烈阳老祖更是直接,铜铃大眼一瞪:“老赵!是不是你干的?是就认了!别磨磨唧唧像个娘们!”
压力瞬间全部转移到了赵千山身上。
赵千山百口莫辩,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陆泽挖好的坑里,而且这坑还在不断加深!他眼神闪烁,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知道今天这事难以善了。他狠狠瞪了陆泽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怨毒和杀意。
陆泽被瞪得心里发毛,但表面上依旧强撑着“正义使者”的姿态。
就在这僵持时刻,执法长老严锋带着一群气息冷冽的执法弟子赶到。了解情况后,严锋那铁面无私的目光立刻锁定了赵千山。
“赵长老,请随我等回执法堂,配合调查。”严锋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赵千山脸色瞬间惨白。他知道,一旦进了执法堂,很多事情就由不得他了。
他猛地看向陆泽,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决绝,突然暴起发难!却不是攻击任何人,而是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直接撞向广场边缘的结界!同时手中一枚血色玉符炸开,爆发出强烈的空间波动!
“想跑?!”烈阳老祖怒吼一声,一拳轰出!灼热的拳罡后发先至,狠狠撞在赵千山背后!
“噗——!”
赵千山狂喷鲜血,但借着这股冲击力,加上那血色玉符的空间之力,竟然硬生生在结界上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身影瞬间钻了出去,消失在宗门外的群山之中!
“追!”严锋冷喝一声,带着执法堂弟子立刻追了出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众人反应过来,赵千山已然重伤遁逃!
广场上一片死寂。
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一位金丹长老,竟然真的是幕后黑手,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叛逃宗门!
陆泽也傻眼了。他本来只是想甩个锅,拖延时间,顺便恶心一下赵千山,没想到直接把人给逼反了?!
这……这算不算超额完成目标?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石块,石块传来一阵微弱的、类似“任务完成,深藏功与名”的慵懒波动,然后再次陷入沉寂。
高台上,寒月上人看着赵千山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凌清雪,最后,那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还处于懵逼状态的陆泽身上。
陆泽一个激灵,赶紧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长老……那个……决赛还打吗?奖品……还发吗?”
寒月上人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带走。”
两名执法弟子上前,一左一右“请”住了陆泽。
陆泽:“???”
等等!剧情不对啊!我可是揭露阴谋、逼反叛徒的大功臣啊!怎么也要被带走?!
玄诚子在一旁幸灾乐祸地传音:“臭小子,玩脱了吧?逼反一个金丹长老,这锅你可背稳了。等着去执法堂喝茶吧!”
陆泽欲哭无泪。
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拿个冠军,喂饱石头,怎么就这么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