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最后一个字落下,田九笑着拍了一下自己儿子的背“还是你姑父厉害,出去了一趟,背了几年的书就背下来了。”
余甘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姑父是唱的,还唱的特别好听。”
余甜洗好了手,早就想过来一起唱了,只是被林新和林云起父子俩拉住了而已。
这下感到限制她的力量有了松动,迫不及待地跑到了田九旁边“大娘,我也会,我也会。”
说着就扯开了嗓子。
林云起听着余甜唱曲的声音,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这,这……
这怎么跟刚刚在人造湖那边听到的不一样?
林新也像是牙疼似的扯起一边嘴角,怎么这会儿跑调跑的这么厉害?
好在小姑娘记着的字不多,没两分钟就唱完了。
田九看了眼自从余甜开始唱就挪开几步的儿子,违心的笑着夸奖道“甜甜真棒,唱的真好。”
余甜挺着小胸脯自信飞扬“我也觉得呢,我再唱一遍给你听!”
田九嘴角抽搐,“……好。”
恰好这时宋盈回来了,一推开门就听见一段叽里呱啦的高分贝语言,拧着眉头看向声音来源处“余甜!怎么跟你大娘说话呢?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余甜高昂的歌声戛然而止,一双圆圆的眼睛里面突然就包来一眶热泪。
宋盈又对田九说道“大嫂,你别惯着这丫头,这么大个人了 说话还说不清楚,像蛤蟆叫一样,难听死了。”
“哇…………”
“哇……哇……呜呜……啊……”
余甜仰着头 张大了嘴 冲着天嚎啕大哭。
余白氏和林母两人拎着个篮子急匆匆的从后院冲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
余甜抽空瞅了一眼,半眯着眼睛冲进了林母的怀里,大声抽泣。
林母心疼的乖宝儿,乖宝儿的哄着。
林新挑眉,小丫头还挺聪明,这么多人 就林母是个外人还是个长辈,她娘也不好当着既是外人又是长辈的面 抽她。
她娘宋盈也很懵,平时没脸没皮的小闺女,怎么就说了一句就哭成这样。
“咋回事呀,老二媳妇?”余白氏看着余甜小小的身体,快抽的喘不过气了,满脸着急地问道。
宋盈也摸不着头脑,“我不知道啊。”
田九悄悄地扭过头,尽力压下上翘的嘴角。
余甜听到她娘这样说,本来在林母的安抚下渐渐变小的哭声,顿时震天响,震飞了为数不多的麻雀。
林新一手堵住耳朵,一手推了一把自己儿子,示意他去跟他外婆讲。
林云起先是看了眼自己爹,再看一下那边搞不清楚状况的几个大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走到余白氏身边,扯了扯余白氏的衣袖,示意她蹲下身来。
小声的在余白氏耳边说了前因后果,以及余甜哭的原因。
余白氏听完 哭笑不得,转而蹲下身子轻拍着小姑娘的背脊哄道“好啦,好啦,奶奶知道了,是咱们小甜甜委屈了,奶奶 这就打你娘,怎么能没搞清楚前因后果就乱说话呢?”
余甜听着奶奶要打娘,离开了林母的怀抱,通红着一双眼 委屈巴巴地抱住了余白氏的脖子“不能打我娘~”
余白氏揽住香香软软的小丫头,眼中是遮盖不住的笑意“不行,不仅奶奶要打她,等下你爹回来 让你爹揍她,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的乱说话呢?可冤枉死我们小甜甜了。”
余甜用哭得满脸泪痕的小脸蹭着余白氏的脸颊,急得又打嗝又跺脚“不嗝~行嗝~”
余白氏抱着小丫头轻声哄着“好,好好,不打,不打,那小甜甜别哭了好不好。”
余甜也不想哭了,眼睛都哭痛了,这根本就停不下来,越想停下来,越停不下来,又委屈上了“啊~呜,啊~呜~”
宋盈也从大嫂那里听来了缘由,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随后看着在婆母怀里哭的抽噎的女儿,小声问道“大嫂,刚刚真的是甜甜在唱曲?”
田九尴尬地点头“据说是个曲儿。”
宋盈回想了一下女儿的歌声,越回味 脸就越扭曲,深吸一口气“以后绝对不让她去听曲儿。”
这唱的是个什么呀,她一个字都听不明白,仔细想来,就像是在豪丧一样。
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径直去了厨房要准备做晚饭了,至于闺女,全家估计就只有她是个后娘,能下狠手,其他人那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完全不需要担心。
但是,吃过晚饭过后 一家子在院子里面闲聊时,宋盈要给闺女一个完整的童年!
余十五起头,让林新再教他们唱一遍那曲,字数太多了,他们记得东一句西一句的许多韵律都不熟。
余甜忘记了傍晚被自家娘说她唱曲像是癞蛤蟆叫的委屈混在其中,宋盈又觉得其实还好吧 也没有下午听到那么难听。
哪知闺女是个麦霸,一曲终罢 众人正在回味,她自告奋勇的要再给大家唱一遍。
镖师们都起哄叫好,谁知道 从今天开始 他们也找不准调了,渐渐的被余甜给带歪。
好不容易挨到一曲终罢,众人都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余甜还想再来一次!
最后,甜甜小朋友得到了一个完整的不能再完整的童年。
以镖师们很心疼,这又不敢求情,纷纷提前告辞离开而结尾。
时间来到10月,捕头找到林新,说百姓们要去种小麦了,招的工人恐怕要减少1\/3。
林新摆手示意农桑为主,烧砖、挖地基 这些都是小事。
平沙县的百姓的地都在离县城不远的地方,为了方便从县城的井水里面挑水出去浇水,地不多 也不远。
林新参观了一下 百姓们撒麦子和挑水浇地,便招呼着镖师们将水管架接好,直接将水引到了地里。
人造湖的水已经多到溢出来,围绕着湖栽种的竹子、树苗等都已经成活,已然不需要太多的水。
一个孕妇正在弯腰从水桶里面将水舀出,尽量均匀地撒在撒有麦种的地方。
抬头擦汗时见到有十几二十多个人正抬着什么东西在不远处拨弄,没有一会儿又走了大概一丈远,又停下,反复几次后,在她们家地的不远处停了下来。
她一眼便看到了人群当中最白最胖的那人,是她们新来的县令,她听当家的说过。
当家的说 只要好好听县令的话做事,县令大人就不会发火,有些时候还会打赏银钱。
正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上前行礼时,一个少年郎跑跳着过来,先是看了眼她的水桶,才笑眯眯道“这位嫂嫂,你将你的水桶放到那边水管下面,那个水管会一直有水,不用大老远去县城里面挑了。”
孕妇见到这个少年郎,粗糙的手托住肚子,犹豫着问道“那我需要给铜板吗?”
少年郎闻言一愣,抓了抓头,又跑回去 在那胖县令面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你家有人在砖窑或者是人造湖那边上工吗?”
孕妇紧张又惶恐的想要跪下,以为给当家的惹祸了,不要当家的给县令大人做活了。
余十五才被吓了一跳眼前这个女人 说是骨瘦如柴也不为过,还顶着一个这么大的肚子,他不过是问了一句,就被吓得站不稳。
“这位嫂子 你你你没事吧?要不要 要不要帮你找大夫?”
孕妇却仓皇地抓住了余十五的手“不,不用!”
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都是我的错,我说错了话,能不能继续让我当家的 继续在县令大人那里干活?”
余十五灵光一闪,连忙解释道“嫂子 你误会了,您家要是有人在县里的这两个地方做活,那这水你们可以免费用的。”
孕妇先是不可置信,随后是狂喜“真,真的?”
余十五的余光瞥见了女人肚子上突然凸起的几个小鼓包,声音都变得哆嗦了“真真真的,嫂子 你没事吧?你的肚子?”
孕妇听了突然之间就觉得头也不昏了,眼也不花了,脚都有劲儿了。
又想起少年的后半句,看见余十五盯着她肚子瞧 也顺着目光看去,浑身像是洒满了乳白色的光晕,带着母性的光辉。
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没事,是孩子在动。”
余十五咽了一口唾沫,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是这样动的?
师娘啊,好吓人。
尬笑了两声,松开了扶住孕妇的手,“那嫂子,我就先去跟别人说,您忙哈。”
本来烧制的陶管是要安在新修的房屋里做自来水管用的,看着百姓们这么艰难的从县城里面挑水出来浇地,林新就想着先把这些水管安到这边来,以后,新房那边要用 再挪回去。
平沙县百姓的地基本上都在这一块,一传十 十传百,都知道县令大人从那边的大湖里面给他们引来了水。
许多老农更是当场给林新下跪,叩谢他的大恩大德。
他们每年都因为挑水浇地而累倒家里的壮劳力,但是地里的小麦收成并不好,一是因为县城里面那口水井的水有限。
全县城的人加起来拥有上千亩地,平均一家十亩地,仅仅靠县城里的那些水,根本就浇不透。
只能勉强让土壤保持湿润,等到11月份的暴雨来浇透土地,小麦才能生根发芽。
然而就在这10月到11月份这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里,这荒原的老鼠天上的鸟雀又会在这地上翻找他们种下的麦种。
哪怕他们也能够在这段时间猎些老鼠和鸟雀来开荤,但被鸟雀和老鼠吃掉的麦种却是再也找不回的损失。
有了这些水管的帮助,百姓们就想开垦更多的荒地,来种更多的粮食。
家里的小孩纷纷在荒野上赶着鸟雀,晚上也有人自发组队在地里巡逻 驱赶老鼠。
这日清晨,林新正在床上呼呼大睡,林云起小跑着推开门,扑到了炕边上。
“爹,爹?爹?”
边喊边推着胖爹,然而胖爹一动不动。
林云起憋红了脸,大喊一声“爹!”
林新噌的一下直起身子“怎么了?地龙翻身了?”
林云起“…………”
听娘说 爹最近晚上睡觉都不打鼾了,娘还说 爹最近睡得都那么死了,但是为什么他刚刚叫了好几声,爹都不醒?
晃了晃小脑袋,林云起故作老成的表情 加上奶声奶气的声音“爹,捕头叔在院子里等了你多时了?你快快起身吧。”
华卿揉着自己的胖脸,昨天晚上熬夜查资料,快到天亮了才睡。
7点半 那捕头就来了,还以为余英她们会马上来喊他,没想到快9点半了才叫他,不动声色的借着下炕穿鞋揉了揉胖腰,都快躺成僵尸了。
走到院子里面,余甘主动端来了一杯茶给胖姑父醒醒神。
林新看了眼茶盏中黄绿色的茶汤,又看了一眼给他端茶的大侄子,迟疑着问道“这里面没下巴豆粉吧?”
余甘恼羞成怒的满脸通红,跺了跺脚 转身便走了。
林新见状笑笑,喝了一大口,这才看向站在他不远处的人,问道“你来找我做甚?”
不等捕头回答,又是自言自语般道“你身兼数职,相当于是个副县令,大部分是你自己能做主吧?”
捕头的食指抠着刀鞘的边缘,嘴巴蠕动半响后才道“大人,地里鸟雀老鼠甚多,不知道您可有什么解决方法?”
越说头低得越低,在他看来,县令大人像是没有种过田的样子,不可能会有解决方法。
但是脑海里像是有另外一个小人在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你看那个人工湖,大人不让人挖掘出来,你知道地下还藏着这么多水吗?
你看看那个水管,你有更好的办法让那些水流到百姓的地里吗?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偷偷抬起了头,希翼的看向林新。
林新诚实地摇头“没有。”
这个回答捕头意料之中,勉强笑道“打扰县令了,属下这就告辞。”
林新喊住了人“你急什么?”
“你去借百姓家中的簸箕,能借多少借多少,在地里集合,我稍后就到。”
捕头不明所以,想问又不敢问,像是锯嘴的葫芦,只是拱手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