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住了他的牢笼是家人给他编织的希望和当下社会给他戴上的枷锁,和他自己给自己加上的脚链,让他步履艰难。
家人想让他出人头地,想让他突破阶级, 跨越阶级。
又因为读过书,看到了天地广阔,看到了社会阶层的区别。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同一个阶层,看到了人和人的差距,看清了自己,想要解开脚链。
可囚禁他的牢笼,脖子上的枷锁,都让他忐忑和犹疑。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坐在上方的老爷子开口。
“三十六行, 行行出状元,既然你觉得读不得书,那你就自己寻摸一个自己喜欢又擅长的去钻研,以后饿不死自己就行。”
此时此刻 杜显明感觉自己的脑子砰一声被炸开,跳动的心脏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占得满满当当。
杜田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不强求孩子,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读书不行就换条路,反正他读不读书又不影响以后结算积分。
孩子高兴就好。
杜显明激动地给爷爷磕了个头,只是磕到半路又有些忐忑的道“大伯和大伯母,还有爹娘他们……”
杜田冷哼“你都读不下去了,还让你读,银子拿回来砸水里,我还能听个响呢!
跟他们说,他们要是有意见,把给你读书的银子都拿给我,或者他们自己去读!”
杜显明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家爷爷这么慈眉善目过。
“谢谢爷爷!”
打开堂屋的门,看着躲在屋檐下面偷听的家人们,杜显明紧张的握紧了手。
金氏冷哼一声,甩着袖子回了房。
杜金花尴尬道“那什么,哥 你别跟我娘计较哈,过会儿就想通了!”
说完这话 杜金花拔腿就往自家娘的房间跑去,得赶紧劝劝娘,可别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大伯娘走了,姑姑一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面对着自己的爹娘还有媳妇儿,杜显明明显放轻松了很多。
杜有林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不读书就不读书,以后你想做什么,想学什么跟爹说,爹带你去拜师!”
杜显明顿时咧开了嘴,现在开始,他不用再端着君子端方,读书人的涵养,见鬼去吧!
王微茉脸色有些不好,却对上杜显明那一张俊俏的脸,忍住了口吐芬芳。
于是第二天 杜田起身,走出房门 便看到了一个穿着短打粗布衣服,在那里劈柴的杜显明。
只是……
看了好一会儿了,那么大个一个木头桩子,愣是连皮都没给人家伤到!
精准的从人家旁边擦身而过 连个衣角都没有碰到。
快到中午的时候,听见厨房传来噼里乓啷的声音,杜田都忍不住的走到厨房门口去看。
“燃,燃起来了,大伯母!”
金氏黑着一张脸,从水缸里面舀了一坨雪,倒进了锅里。
“砰~”
锅里面轻砰一声,一股黑烟直冲房顶!
“啊~”
秋花在灶前烧着火,本来也胆战心惊的 防着大哥倒菜的时候油烫到她,结果
“大,大伯娘,不,娘~锅漏了!”
金氏一听,绕到灶前一看,一拍大腿“哎呀,娘唉!少爷,你别霍霍我行吗!”
“好好的锅,连底都没了!”
何氏和小杨氏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杜田站在门口瞧着,摇了摇头 悄悄退了。
“爹!我回来了!”
刚刚走到堂屋门口,门外便响起了好大儿的声音。
看着二儿子将牛车赶到右边的棚子里,大儿子裹得像个球一样的,从里面提出大包小包的东西。
一向不爱吃甜的杜田,将递给他的点心拆开,就着茶水吃了两块。
杜有木正想笑他爹,平时都说不爱吃 不爱吃 这不就吃上了。
这一回头 便看见了如同怨妇一般站在他后面的金氏。
“媳妇儿 你这脸怎么这么黑?你钻锅底下去了?”
金氏一摸脸,又油又黑 还真像是钻到锅底下去,又跑到厨房去整点热水洗脸,然后杜有木又让她拆包裹,把东西放好。
一时之间就忘记了要和自己当家的说啥。
何氏悄摸摸地拉过杜有木,在他耳边轻语两句。
杜有木眉毛皱成了蚯蚓,嘴巴抿得死紧,“那中午咱们去姐姐家做饭?等下,我在去镇上买口锅。”
杜有有听秋花说今天中午来他们家吃饭 连连点头,看着秋花那额头还带着一抹黑的脸,又回想到刚刚听到的金氏的哀嚎。
“你们家今天谁做饭?不会是你爷吧?”
金花一下瞪大眼睛,恍然大悟, 一拍大腿“哎呀!我知道了。”
她哥的做饭天赋肯定遗传了爷爷,想到上次,还是有生之年第一次吃到爷爷做的饭,结果,啧~
然后就拉着姑母一阵吐槽。
杜有有的眼睛一下瞪大,下一秒嘴巴又张的老大。
范娟也从中间探了个头出来“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范谦从旁边走过 轻咳两声。
娘三儿连忙闭了嘴。
李三妮坐在灶前眼睛也时不时地瞥向堂屋门口的三人,看他们那精彩的表情,不知道在说啥,好奇的紧。
新的三合村依山而建,房子围绕着山腰蜿蜒向上,杜田家的房子是最后一户,再往前走一些,便是这山的正东面,绕过去一点点,就能看到以前的三合村以及新修的河道。
现在村里的汉子都在这里凿着山,要把这一处开阔的更广一些,他们村要在这里建个客栈。
家家户户的门前的道路约莫有10米左右宽,等来年天气好些,去寻摸一些果树 沿着外围的路旁种着,充当围栏和防止滑坡。
杜田站在道路边缘,往下的官道看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客栈需要的几千匹砖地需要村民们自己去背回来,村子里面的牛车、骡车只有三头,根本拉不过来。
之前拉砖的牛马 那些都是朝廷赞助的,他们这里拉完砖过后,又马不停蹄的去帮下一个村子拉砖。
“嗷呜~~”
这一声狼嚎,让在家里忙活的众人皆打开院门 朝嚎叫的方向看去。
“嘿,这么冷的天 那些畜生还没被冻死!”
“那些畜生身上的毛可不是摆设,哪那么容易被冻死?”
“他们不会没有吃的,跑过来吃我们吧?”
“娘 狼吃小孩吗?”
“狼最喜欢吃小孩了……”
“啊 哦~”
杜田看着尾巴甩得欢快,蹲在他脚旁边的小不点嘴里也发出了类似狼叫的嗷呜声。
蹲下身子,将这个半臂长的小家伙的头掰正,把嘴捏开,看了看牙。
片刻过后 松手,小东西还以为是在和他玩 一个劲地扑腾着杜田。
杜田回到房间,小东西跟着杜田前后脚也回了房。
“咚咚咚”
杜田拿个长竹竿敲了敲房梁,黑米抱着个窝窝头探出头来,用眼睛询问,过了一会儿。
看着那个长竹竿又要挨过来,黑米才想起来,这个世界的华卿,精神力只有一丢丢,还是个62高龄的老头子!
从房梁下一跃而下,精准地跳到了椅子上,小声问道“怎么了?”
杜田慢悠悠地将长竹竿放好,才走到黑米旁边的凳子坐下。
“你看这个小东西长得像不像狼?”
黑米顺着杜田手指的方向看去,像狗一样蹲坐在地上 尾巴摇得飞快的小东西,正对着她龇牙咧嘴。
“不太像诶!”
看起来憨憨的,一点小狼崽子的野性都没有。
杜田也拧起眉头“我看了它的牙齿,和狼的牙齿一样。”
只是光看外表,确实也看不出来是头狼。
黑米摊开两个爪子“是狼还是狗,又有什么关系?”
“都养了快半年了,平时也挺听话的,你也不能将它打死吧?”
杜田面上带了些严肃,双手撑在膝盖上“刚刚在外面听见东北边后山上有狼在叫,它也跟着叫,我怕它把那些狼招过来。”
黑米很是不解“招过来就招过来呗,咱们都好久没吃肉了,正好可以来个大锅炖!”(●●)つ
想着想着 黑米的口水分泌的太快 兜都兜不住!
拿出一块小手帕,胡乱地擦了擦嘴。
“而且狼皮还能做袄子,还保暖很!”
杜田闻言,浑浊的眼睛里闪过 无奈。
“这村里谁能够打狼?还有可能是一群狼!”
黑米理所当道“你呀,一群狼对于你来说轻轻松松,拿下!!”
杜田一巴掌将黑米糊到地上,“ 感受到我的力气了吗?”
“就这?我还能杀狼?”
黑米翻过身来 躺地上,确实!
看着巴掌很厉害的朝她过来,其实是把她推下去的…………
激光枪也不能用,这里是古代,只能偷偷的用,但是狼来了,动静肯定不小。
上次就是大意了,以为大过年的没有人在山上,秉承着就近原则,结果一降落就对上了那憨货!
憨货?
黑米从地上一跃到椅子上,绿豆大小的眼睛里面,透露着激动“你那个便宜孙女婿啊!”
“他不是猎户吗?”
“你再教他两招,扒拉一下空间,里面还有没有什么好好用的刀剑,给他一个,这不就是现成的打手?”
“反正他都知道咱俩秘密了!”
杜田微微一挑眉,也不是不可以。
从 这天开始,每天晚上杜田就去罗铁家,和罗铁过招,再按照她以前学习的模式教罗铁。
罗铁白天要帮忙建客栈,晚上要被杜田打的日子,一直到月底。
村子里面有木匠 但是木头不够了,大家伙儿一起上山去砍了两天的木头,放在了客栈的大厅里面阴干。
无所事事的村民们都坐在自家屋子里,看着窗子外面飘落的雪。
人一旦停下来,脑子里就开始无限的想象。
“当家的,我们真的不走吗?”
“杜秀才他们都走了快一个月了 应该到京城了吧?”
“不走,这房子修的这么好 还没住两天呢 !走什么走?”
“可是这雪下的我心里毛毛的,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也没见过这么下的雪啊。”
就是这几天大部分人家的常态,好多妇人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
“咦 什么东西?”
“怎么了?”
“爹 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把雪砸了一个坑!”
“爹 我去看看!”
说着 半大的小子裹着厚厚的衣服就冲出了门。
刚跑到院子里面,便感觉头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还有些温热,不会是鸟屎吧?
抬头看去,天上什么都没有。
“啪~”
“啪~啪~”
“啪啪啪啪啪~”
瘦成麻杆的小子抬头望着天,一颗颗珍珠大温热的水滴落在他的脸上。
“爹~”
“爹 ~你快出来 天上下热水了!”
这一嗓子把相邻的几户人家都喊了出来,众人都伸手去接。
“真的!”
“真的是热水~”
“哟~哎哟 柱子 快回来 这水还有些烫人!”
两个时辰不到,飞燕山以北的人,就眼睁睁看着院子里的雪 路上的雪 山上的雪,化成了一股股水流消失不见!
靠近新修河道的村民,看着山上的雪化成水流进河道,很快河道就被装满,浩浩荡荡的流向了京城。
有人眼尖的还能透过朦胧雪雾看见河水中蒸腾的雾气,和 上面飘荡着的大冰块。
有人庆幸朝廷修了河道,有人担忧,这么多雪化成了水会不会给朝廷带去水灾和麻烦?
杜田站在堂屋门口 看着顺着瓦缝串成线的雨珠,用精神力给元朗发了个信息。
华卿『飞燕山以北应该都在下雨,上京城那边的河道应该是通了的吧?』
圆满『还剩下一些支流没有来得及处理,问题不大!』
看到这条信息 华卿就放心了,她从灾难中来,不想因为她而给无辜的人带去灾难,特别是这种灭顶之灾。
飞燕山以北的百姓都在欢呼,他们觉得下雨了,雪停了,等雨停了,他们就可以开始继续播种,虽然晚了些 但是多少还是能有点收获。
第二天上午,夹带着冰块的水又声势浩大的路过了京城 直逼南边,边境!
而此时的京城 干旱才初见端倪,再加上有了这一河的水,百姓就开始放心的正常播种。
京城的朝堂,老皇帝似笑非笑地盯着跪在下首的朝臣。
“哦?林尚书,仔细说说”
“臣以为 抄家所得应当充公国库 而非陛下私库,贪官所得皆是民脂民膏,应当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
老皇帝轻轻击掌“好一个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