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云伽依旧从山脚下跪上来。
第四日，云伽继续跪。
第五日……
云伽一口鲜血吐在青石板台阶上，整个人倒在地上起不来。
冥冥之间，他听见院落铃铛声音响了起来。
闻庭之有救了，他撑着疲软无力的身体往上爬。
还是住持及时发现扶着他往院落里走。
“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这样很有可能会死的。”住持叹气道。
云伽只是笑。
越靠近院落，他就越能听到铃铛的响声。
“真的响了，真的响了……”
云伽不断重复，回到书房握住响个不停的铃铛，住持退了出去。
能够实现愿望的是云伽本身，但要许愿的也是云伽本身。
这要如何才能实现？
住持在闻庭之旁边坐下，手指摸了摸闻庭之的手腕处，还有脉搏，脉搏跳的越来越厉害了。
住持手指捋了捋胡子，有预感闻庭之真的会醒过来。
只是云伽到底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就不得而知了。
当初得知宁修下山的事情，他和师父都很生气，并且宁修还要蛊惑他人为他所用。
虽然宁修被带回平安庙关了起来，但犯下的错已经无法弥补。
小云伽受到了很多伤害，他还记得，云伽跟他走的时候，一脸决绝。
“我不会再回来了，我怕我的嘴会害更多人。”
他把云伽带上平安庙后，云伽主动让他剃光了头发，自愿出家当和尚，为众生祈福。
对于说话则灵这件事，他向当时还在人世，也就是他的师父讨法子。
师父犹豫很久要不要给，因为云伽自制力很强，他们相信云伽不会使用的，但云伽意志坚决。
如果违背了，具体代价是什么他不清楚。但听师父说可能是断情绝欲。
从此不知情为何物。
因为如果有一天云伽真的背叛了当初许下的诺言，那么一定是欲望的增加。
想要没有欲望，那就只能断情绝欲。
不过，师父也给了一线生机。
那就是云伽能够帮到心诚则灵的人，用他说话则灵的优点帮助他们。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帮助自己。
如果云伽真的断情绝欲了，闻庭之又该怎么办？
他没想到向来冷清的云伽会做出这么叛逆的事情，他有喜欢的人，并且还谈恋爱了。
甚至恋人还是一只猫，这也就算了，还是个男人。
住持手指紧紧拨动着挂在脖子上的佛珠。
希望老天爷开眼。
书房，云伽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痛的，他满头大汗。
手指紧紧抓着闻庭之送他的那串佛珠。
“闻庭之，我要你醒过来。”
他反复呢喃，要把这句话刻进骨子里一般。
脑海里倏地响起一道声音。
“云伽，你可记得当初做过的承诺。”
云伽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滴在书桌上，“我记得。”
“你仍旧要这样做吗？现在还有机会反悔。”
云伽坚持点头，“无论代价是什么，我都接受，希望能让闻庭之醒过来。”
“好，哪怕让你断情绝欲，从此再也不记得闻庭之你也愿意付出这个代价吗？”
云伽怔了一下，良久他点头，“我愿意。”
“好吧，那我实现你的愿望。”
云伽嘴角咧开笑了笑，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痛，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皮肉都痛。
撕心裂肺，无法言说的痛。
他手指紧握成拳，从头到脚仿佛被汗泡过一般，湿哒哒的。
脑袋好像被人敲打，痛，云伽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腿也痛，心脏最痛。
云伽用力咬了口舌尖，残留的意识告诉他，现在就去到闻庭之身边。
他扶着墙走到卧室，住持被他吓了一跳。
“云…云伽？”
住持不可置信一般的看着云伽，云伽满脸汗水，皮肤似乎裂开了，上面渗出血珠。
“你这是怎么了？快点止血。”
云伽不太在意的看了眼自己的皮肤，坐在床边握着闻庭之的手，“快快醒来。”
他对住持说:“你能帮我去找一把刻刀吗？就在我书房，然后帮我去杂物间拿一幅画出来。”
住持连忙说好，他真怕闻庭之还没醒过来，云伽就死了。
把刻刀和画拿过来后，他不明白云伽到底想要干什么。
云伽却让他出去。
住持根本放不下心，“我不说话，我就站在角落当透明人，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我也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帮你们。”
云伽缓慢的眨了眨眼睛，“那你等会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说出口。”
“好。”
云伽感觉大脑在被侵蚀，他拿着手机的手指颤抖，发送一段又一段的语音给闻庭之。
每句话都听的住持满头大汗，这是交代遗言的节奏。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云伽冲他冷冷看了一眼。
说了十来分钟后，云伽把手机放在闻庭之耳边。
他整个人都要成血人了，床单，以及坐着的地方都是一滩血。
哪怕这样，云伽都面不改色，他让住持帮他把那幅画挂在墙壁上，他对着那幅画笑了出来。
拿着刻刀的手竭尽全力还是颤抖，他在手背上用力划了一道。
住持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声。
云伽只在画布上画过画，还没在人皮上画过画，更别提用刻刀了。
好痛，但没关系。
一刀又一刀刻画出闻庭之黑猫时的模样。
栩栩如生，他笑着对闻庭之说:“我手艺还不错吧，很像你。”
但是不够，还不够，一个不够。
云伽脱掉上衣，在小腹处用刻刀刻黑猫。
“云伽，你……”
“住持，不用劝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怕自己会忘记他，我不想忘记他，但我更想让他醒过来。”
云伽嘴角是带着笑的，浑身上下却是血人。
小腹画完，大腿，脚踝。
后背他用不了刻刀，于是他让住持对着画描摹出来。
住持自然不愿意，但云伽说:“求你。”
住持闭了闭眼睛，当初云伽的画是他教的，他握着刻刀在后背上画出黑猫。
云伽抿着唇，“血太多了，都变成红猫了，我要是醒过来，住持你带我去把颜色变黑吧，庭之是黑猫呀。”
“好，我答应你。”
云伽握着闻庭之的手，“醒过来吧宝贝，让我在看你最后一眼。”
此时，下午的霞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金黄色的阳光打在闻庭之脸上，他眼皮颤抖，缓缓睁开眼，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云伽那双满是心疼的眸子。
“云伽。”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