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字更新第12天】
翌日清晨。
晨光透过精致的纱窗,柔和地洒入房间,为所有物品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宛如微观世界里的星河。
新的一天开始了,海岛的早晨总是格外宁静美好,带着咸味的海风轻轻拂过,窗帘微微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管家准时出现,迈着无声的脚步穿过铺着地毯的长廊。
他停在柒月的房门前,带着无可挑剔的恭敬姿态,轻敲三下房门。
“柒月少爷,早餐已经备好。”
他的声音平稳而礼貌,每个字都像是精心斟酌过的,彰显着丰川家世代传承的规矩。
那声音既不显得过于热切,也不会让人觉得冷淡,恰到好处地维持在职业与体贴之间的平衡点上。
房内的柒月早已起身,正站在镜前,仔细地扣好衬衫的最后一颗纽扣。
这件浅蓝色的亚麻衬衫看似休闲,实则裁剪得体,贴合他挺拔的身形。
深色长裤熨烫得一丝不苟,发丝也梳理得整齐服帖。
他总是这样整洁得体,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着一定的标准,这是从小耳濡目染的习惯。
他打开门,对管家微微颔首:“知道了,谢谢。”
随即又习惯性地问道:“祥子那边如何?”
声音里带着自然而然的关切,那是作为兄长深入骨髓的责任感。
“祥子小姐她已经准备完毕。”
管家的话还未完全落下,祥子清脆的声音便从走廊另一端传来:“我在这里,正好,我们一起去吧。”
她穿着一件浅棕色的连衣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发丝柔顺地披在肩后,脸上洋溢着明亮的笑容。
即便是在度假的海岛上,丰川家的基本礼仪亦如呼吸般自然。
她的一举一动都显得优雅而得体,这是从小严格培养的结果。
餐厅内,长桌上铺着洁白的亚麻桌布,银制餐具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精致的瓷盘上摆放着和风与西式结合的早餐: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温热的味噌汤、嫩煎的鱼排和新鲜的水果沙拉。
一切都井然有序,体现着丰川家对生活品质的极致要求——尤其是当丰川定治出现在餐桌上的时候。
如果只有柒月、祥子、瑞穗和清告,倒也没有这么多的规矩。
但定治在场时,每个人都自然而然地保持着最标准的礼仪。丰川瑞穗与丰川清告也已就坐。
瑞穗穿着一身淡雅的米色套装,清告则是休闲西装,两人都散发着从容不迫的气质。
柒月与祥子安静入座,姿态端正,无声地彰显着家族的教养。
他们虽然平日里不会特意表现,但在家里长辈面前,这一系列的规矩还是不容小觑。
用餐时只有轻微的餐具碰撞声与偶尔关于天气、岛上风光的简短交谈。
这是一种舒适而温馨的家庭氛围,表面平静下流动着淡淡的温情与相互关怀。
“今天天气很好,适合外出散步。”瑞穗温和地说道,打破了沉默。
“是啊,我昨天在海边看到很多漂亮的贝壳。今天还想再去看看。”祥子兴奋地回应
柒月安静地用餐,偶尔点头表示赞同,但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得体的沉默。
他的目光偶尔扫过主位上的外祖父,注意到老人用餐的姿态一如既往地疏离,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周遭的温馨隔开。
早餐接近尾声时,丰川定治用餐巾轻拭嘴角,站起身来:“今日岛上老友有些事需要处理,我出去一趟。”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交代完便径直离开餐厅。
他的行动总是这样简洁而难以捉摸,让人无法窥探其内心世界。
在定治离开后,餐桌的氛围渐渐缓和,变得轻松写意。
瑞穗与清告则温和地陪着柒月与祥子又坐了片刻,聊些轻松话题。
“柒月,昨夜休息得如何?”清告关切地问道。
“很好,谢谢清告叔叔的关心。岛上的空气很清新,睡得很安稳。”
柒月礼貌地回答,但没有提及昨夜与初音的相遇。
祥子兴致勃勃地分享昨日与初华的见闻。
“初华带我去看了她最喜欢的秘密基地,那里的礁石风景超好的,我们还看到了小鱼呢!”
瑞穗微笑着倾听,不时点头:“听起来很有趣。不过要注意安全,不要入水哦。”
家庭时光总是这样平静而温馨,仿佛时间都慢了下来。
阳光透过餐厅的落地窗洒进来,在海岛特有的慵懒氛围中,连空气都变得甜蜜而缓慢。
早餐结束后,丰川瑞穗与丰川清告也各自去处理私人事务或享受岛上的宁静时光。
偌大的别墅内,又只剩下柒月与祥子。
祥子带着相机跑至别墅面海的露台,对着远方的海平线练习取景。
她调整着相机设置,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旋律,全身心沉浸于对今晚的期待中。
“柒月,你看这个角度怎么样?”
她回头问道,但发现柒月并没有跟来。
她笑了笑,继续专注于自己的摄影练习。
她对摄影并不熟练,但却乐在其中,享受着学习的过程。
柒月则回到自己房间。
他未再动那本写着《若能成为星座》歌词的笔记本,而是拿起一本乐理书,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安静翻阅。
阳光透过窗户洒落书页,形成温暖的光斑。
他虽然看着书,但心思似乎并不完全在书上。
他的目光看似专注,思绪却偶尔飘向窗外,飘向那座隐藏小屋的岛屿某处,飘向那个名叫初音、不知是否会赴约的少女。
他对今晚的彗星观测既期待又有些担忧,不知道初音是否会出现,是否会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情而改变主意。
“外祖父口中的老朋友,会不会是三角家呢?”
他突然想到这个可能性,但随即又否定了自己。
“不太可能吧,三角家只是渔民家庭,与丰川家交际的可能性本就不大存在。”
他暗自思忖,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
“除非表面是普通渔民实为隐退大佬……怎么可能是这种中二设定。”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看来班级里的那群家伙在我耳边整天叽叽喳喳讨论漫画轻小说,终归还是有点影响到我了。”
有时候,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复杂,只是自己过度解读。
别墅内一片安静,只有远方隐约的海浪声与祥子偶尔传来的、带着雀跃的相机快门试拍声。
她确实鲜少接触这些,估计让她操控崭新的数字电视都找不到切换频道的方式。
但这种生疏反而让她觉得新鲜有趣。
等待的时间,在表面平静下缓缓流淌。
每一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等待着夜晚的来临,等待着那颗奇迹的彗星划过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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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壁挂时钟拨回清晨时分,三角家。
初音并没能睡个好觉。
虽然大脑试图抚平思绪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抱着被子翻来覆去的身体没有给大脑这个机会。
柒月的话语与眼神于她脑海反复回放,就像是。
那些话让她看到了希望,像是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一束光。
但等到回到家后见到家里人的第一眼,尤其是看见初华之后,内心里又满是焦虑和新的不安。
两种情绪在她心中激烈交战,令她辗转难眠。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携咸腥海风透过简陋窗棂吹入时,一个略显粗糙的计划在她的内心生成。
因为她不再满足于偷来的片刻温暖。
而且她想要更多——想真正站于柒月面前,作为初音被他看见、被他需要。
这种渴望如此强烈,几乎让她无法平静。
所以为达成此目的,她需要诸多东西,首当其冲便是能摆脱这座海岛无形枷锁的力量,以及或许不能平起平坐但至少能触及部分的地位。
她需要前往东京,那座柒月与祥子生活的大都市,需要去往拥有更多机遇之地。那里代表着她未来的可能性。
但初音深知,计划实施并非那般轻松,起码她不认为机会会简单送上门。
现实总是残酷的,尤其是对她这样的人来说。
身处海岛的她没可能在成年之前离开这座岛屿。
所以在那之前,她可以锻炼自身能力,至少在某方面赶及柒月的脚步。
她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不仅仅是为了别人,也是为了自己。
令初音没想到的是,机会来得较她预想的快得多。
命运似乎终于开始关注这个一直被遗忘的角落。
临近中午,一个陌生号码拨至三角家座机。
电话铃声在安静的家中显得格外刺耳,打破了午前的宁静。接电话的是三角初华的母亲。
初华正从厨房端着洗好的水果路过,习惯性瞥了一眼,却见母亲面色骤变。
那神情由从容转为严肃的速度令初音震惊。她立刻意识到,这个电话不同寻常。
初音见母亲连连低头,已对电话那头的身份有了基本猜测。
‘丰川家……吧。’她心中默念,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说是丰川家,但实际上不难猜想是丰川定治一人的意志。
他总是这样,通过电话传达他对于岛屿别墅管理的命令与要求,并不会亲自露面。
“好的,好的……我叫她来接。”
初音从母亲应答的只言片语中,立时意识到情况或许与以往有异,可能是非同于往年例行通话,很可能与自己昨日行为有关。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电话与她的未来紧密联系。
初音母亲用手紧捂着听筒话筒,抬头朝房间方向喊。
“初音,下来接电话!”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紧张与催促。
初音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手心沁满冷汗。
难道是自己昨天的行为被发现了?那那位“父亲大人”的决定会是什么?将自己的行动限制?或者让母亲限制自己?
各种可怕的猜测在她脑中闪过。
可明明,已约好要去看彗星。这个约定对她来说如此重要,她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初音!你在干什么呢!”
母亲的呼唤再起,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耐与焦虑。
初音不得不奔跑着赶下楼梯至座机前,每一步都感觉沉重无比。
她的心跳如擂鼓,在胸腔中猛烈撞击。
“接电话,是定治老爷的。”
母亲将电话放台面,朝她推了推,语气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有担忧,也有无奈,还有一种初音读不懂的情绪——或许是怜悯。
初音抓住听筒,但那听筒似有千钧重,她一时竟未能拿起。
她的手心因紧张而沁出薄汗,指尖微凉,内心的恐惧几乎让她无法动作。
直至听筒那头传来那个声音——那个语气冰冷、听不出丝毫正向情绪的声音传了过来:“喂,初音。”
那声音如同冰水浇头,让她瞬间清醒,也让她更加恐惧。
不得已,初音忙将听筒贴耳,以略带紧张的声线应道:“嗯,初音接过来了。”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微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的紧张。
“初音。”
仅两字,几乎令她窒息,那声音中的威严与冷意让她不寒而栗,仿佛瞬间被拖入冰冷的海底。
“不要让你的行为越界。我警告过你母亲,看来警告未很好传达于你。
那么我再次强调:不要靠近丰川家别墅,更不要再以任何形式接近祥子或柒月。你需要明白你的身份。”
命令直接而冰冷,不留任何余地。“否则,后果你清楚。”
那冰冷命令,带着视如蝼蚁般的轻蔑。
若在昨日之前,初音或会因恐惧颤抖,难以出声,而后如过往无数次那般默默承受,缩回阴影。
她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从不敢反抗。
但,柒月那句“渴望被认同……本身并不卑劣”如惊雷于心底炸响,赋予她前所未有勇气。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她想要改变,想要争取自己的未来。
她未立即回应,任由电话那头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同时在心底飞速地积蓄勇气、组织语言。
她能感觉到母亲担忧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但她没有回头。
初音深吸一口气,强逼自己冷静,再开口时,声音竟带着连自己都惊讶的、刻意压制的平稳:“丰川先生,”
她未用敬语,也没有尊称父亲大人,这在平时是她绝对不敢的,但她决定勇敢一次。
“我可以答应您的要求,不主动接近别墅和祥子小姐。”
她先表示服从,为接下来的谈判做准备。
丰川定治似乎未料她会如此平静回应,甚至带着淡淡的谈判意味,沉默数秒。
这沉默让初音更加紧张,但她坚持住了。
初音抓住这短暂间隙,心脏狂跳却继续清晰道。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她顿了顿,似在凝聚最后力量
“我希望在之后,您能提供部分经济支持,助我前往东京生活学习。”
她终于说出了最大的愿望,那个能改变她命运的请求。
电话那头陷入更长久的死寂。
初音几乎能想象丰川定治那张威严脸上此刻是何等惊愕与愠怒。
一个被他视作污点、甚至极端情况下需抹除的存在,竟反过来同他谈条件?
这无疑是对他权威的挑战。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丰川定治声音更冷,带着山雨欲来的危险。
但初音听到的并没有充满愤怒,这就说明还有的谈。她握紧听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凭我对您而言,依旧是个需要的麻烦。”
初音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如履薄冰。
她知道自己在冒险,但她没有退路。
“我的存在本身便是您极力掩盖的秘密。让我远离祥子小姐与柒月少爷,是您的目的。
而送我去东京,予我一笔有限支持,让我于您视线外安分生活,同样能达到此目的。”
她冷静地分析利弊,试图让对方看到这样做的好处。
“这比……其他更极端、更可能留下痕迹的永绝后患的‘处理方式’,对您而言,成本更低,风险也更小,不是吗?”
“还有就是,我已经和柒月见过一面了。虽然没有暴露身份,但如果我消失了,他对您的猜疑心就会出现。”
初音巧妙借用了柒月昨夜点破她时展现的冷静分析力,将自身存在转化为谈判筹码。
这是她唯一能拿出的筹码,虽然微弱,但却关键。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沉默中,初音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权衡与算计的意味,而非直接的不满。
丰川定治是商人,是掌控者。他会计算得失,而不是纯粹被情绪左右。
良久,丰川定治声音再起,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与公式化。
“……很好。看来你比你母亲以为的更有‘想法’。
我会考虑你的‘提议’。在那之前,记住你的承诺。若你再越界……”
他未说完,但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言语更令人胆寒,冰冷的意味顺着电话线蔓延而来。
这是一种有条件的让步,也是暂时的休战。
初音轻轻放下听筒,手心已被冷汗浸湿,但她的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但她终于迈出了第一步。通往未来的道路或许漫长而艰难,但至少,她看到了希望。
她转身,看见母亲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复杂的神情。
初音没有解释,只是微微点头,然后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
虽然建立了交易让她失去了今晚同柒月一起欣赏彗星的机会,但换取的是更加充满希望的未来。
不过她仍需要为今晚的彗星做准备,不为什么,仅仅只是她喜欢,而柒月肯定了她的喜欢。
窗外,海鸥鸣叫着飞过蓝天,海浪声一阵阵传来,仿佛应和着她命运的波澜。
初音站在窗前,望着远方的海平线,心中既有恐惧,也有期待。
今晚的彗星将会带来什么?她的未来又会如何?所有这些未知都让她既忐忑又兴奋。
但她知道,无论如何,她已经踏出了改变的第一步。
从被动接受到主动争取,这个过程虽然艰难,但却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这第一步,名为‘勇气’。
她深吸一口海岛特有的、带着咸味的空气,感觉心中的决心更加坚定。
夜晚即将来临,而彗星也将在夜空中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