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
孙悟空语塞,脸上一阵臊红。
它看着莲台上的佛祖,又看向眼神复杂望着它的唐僧,最后目光扫过目瞪口呆的八戒和悟净,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原来,师傅并非认错。
而是早已看穿了它那点想要借机摆脱责任,回归自由的心思,所以故意认下假的,引它这真的自己跳出来承认是假的。
从始至终,他只不过在陪它演一出拙劣的戏,好借此让它安心的踏上西行之路。
它自以为是的‘金蝉脱壳‘,在佛祖的慧眼和师傅的‘套路‘面前,成了一个拙劣的笑话。
它憋了半晌,终于泄了气似的,肩膀垮了下来。
那股一闪而过的想要逃离的劲儿,仿佛瞬间被抽空了。
它瞥了一眼旁边那个脸色惨白,眼神开始闪烁不定的假货,一股无名火又冒了上来。
“行了行了!”
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冲着那假货吼道。
“戏也演够了!还不现出原形!等着俺亲自给你松松筋骨吗?!”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算计,在唐僧那平静的拆穿下,彻底失去了意义。
现在,它只想赶紧把这搅局的混蛋揍回原形,结束这场闹剧。
整个大雷音寺,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背影陡然变得僵硬无比的‘孙悟空‘身上。
端坐莲台的如来佛祖,缓缓睁开慧眼。
他目光如炬,照亮了殿下的迷障。
佛祖洪亮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尽的威严与慈悲,为这场闹剧一锤定音。
“善哉。”
如来看向依旧僵立当场的真孙悟空,声音平和,“悟空,如今你妄心可息?”
孙悟空看着那在佛祖掌中挣扎的‘孙悟空’,又看看神色疲惫却目光清澈的唐僧,心中百味杂陈。
有被拆穿后的尴尬,也有对师傅深沉用心的一丝触动。
或许,还有一丝……
连它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取经之路,对眼前这几个人,那剪不断的羁绊。
它沉默了片刻。
最终,有些别扭地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它抬手,有些烦躁地挠了挠那一头金色的毛发,终究是没有再提回花果山的事。
真假之辩,至此,方见分晓。
而孙悟空那颗渴望自由的心,也被唐僧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轻轻地,却又无比牢固地,再次牵系回了这取经路上。
大殿之上,梵音再起,仿佛涤荡尽了一切虚妄。
……
与此同时,花果山。
孙悟空正坐在石座上。
“大王……您、您怎么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一只通背老猴大着胆子问道。
它闻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那里光洁无比,再无束缚。
它咧嘴一笑,笑容与孙悟空平日里一般无二,却更添了几分肆无忌惮的畅快。
“不一样?当然不一样。”
“……”
“看见没?那顶烦人的金箍,没了。”
它放下手,目光扫过众猴,带着一种纯粹的,甚至近乎原始的张扬。
“枷锁既去,自然不同。”
它的话语简单直接,没有更多解释。
孙悟空不再理会猴群的骚动,它望向水帘洞外奔流的瀑布,眼神锐利而充满占有欲。
水帘洞内。
孙悟空挥退了所有猴子,独自坐在空旷的洞府中。
它的目光扫过水帘洞的每一处角落。
孙悟空站起身,走到水帘边,望着外面飞流直下的瀑布。
它眼中金光闪烁,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野心与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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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宫内的明珠光华流转,将宴席映照得如同梦幻。
空气中清冽的酒香与珍馐的香气交织。
丝竹之声若有若无地从远处传来,更添几分慵懒惬意。
八戒打了个满足的饱嗝,腆着肚子,显然还沉浸在方才讲述‘真假美猴王‘轶事的兴奋里。
他咂咂嘴,带着几分意犹未尽。
“嘿!不过说真的,要说那六耳猕猴,本事也是真不小!要不是佛祖慧眼,咱们这取经队伍,怕不是真要让它给搅和黄了!”
沙悟净点点头,闷声道,“是啊,大师兄那会儿,也是被气得不轻。”
敖烈在一旁不禁轻声道,“是啊,能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连心性手段都一般无二,确实可怕。大圣……当时定然十分煎熬。”
主位之上,敖尘慵懒地倚着珊瑚宝座,红衣墨发,在珠光宝气中更显风流昳丽。
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只青玉酒盏,听着几人议论,唇角始终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
待几人话音稍落,他才缓缓抬眼,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孙悟空离去的方向,眼波深邃如海。
他并未直接附和,反而将话题引向了一个更微妙的角度,声音带着海潮般的磁性,慵懒而意味悠长。
“煎熬或许有之,不过……以大圣的性子,更多的,怕是觉得被冒犯了吧?”
敖尘轻轻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仿佛在欣赏那流动的光泽。
“大圣向来桀骜,天上地下,只此一号。忽然跳出个影子,不仅学了它的神通,偷了它的形貌,竟连那‘齐天大圣’的名头也敢窃据……”
他微微停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又像是在品味某种独一无二的特质。
“这等于是将它最引以为傲,最不容侵犯的东西,放在脚下践踏。以大圣的脾气,如何能忍?”
敖尘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在分析一件与己无关的旧闻。
“所以它才那般执着,上天入地,也要随着那冒牌货一通去争个真假出来不可。这与其说是为了证明‘真假’,倒不如说……是它骨子里那份不容亵渎的傲气使然。”
他这番分析,跳出了简单的善恶真假,直指孙悟空性格核心中的骄傲与独一无二。
他没有直接夸赞孙悟空的本事或忠诚,而是以一种洞悉人心的方式,点明了那份深植于骨血中的无法被模仿也无法被驯服的傲骨。
八戒听得眨了眨眼,挠头道。
“龙王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那会儿猴哥是憋着一股邪火,比平时更凶!我记得事后它还骂我让师傅念紧箍咒是不安好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