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的气息重新归于死寂。
杨戬的背影消失在石门之后，啸天也默默跟了出去。
厚重的石门轰隆一声阖上，像是隔绝了最后一丝光。
只剩孙悟空一人站在这阴冷的石窟中。
孙悟空挠了挠后脑勺，撇了撇嘴。
“切，来的时候慢悠悠，走得倒挺快，一个二个的都跟甩不掉的谜团似的，仗着俺心善都可劲欺负。”
孙悟空的声音落在石壁间回荡。
听得空旷，甚至有点渗人。
孙悟空才不怕。
它火眼金睛余光还在跳动。
孙悟空半是好奇半是不服气，重新走到莲池边蹲下身，仔仔细细盯着那块被铁链缠住的石头。
近处看，却比刚才更诡异。
它方才只是看到三圣母变成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
可近了才发现石头的轮廓分明是个女子端坐的模样。
发丝、衣纹、肩线，甚至连下垂的睫毛都刻得细致入微。
可那不是人工雕琢的痕迹。
毕竟什么人能在这么一块小石头上刻出一幅惟妙惟肖的姑娘画像来？
那痕迹像是一种说不清的……
孙悟空咂咂嘴，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嘴里碎碎念。
“咦，真是邪门，这模样……要说是雕像吧，偏偏没有刀凿的痕迹，要说是法术吧，可哪有人会往石头上施法术？咦，蹊跷，真是蹊跷。”
孙悟空伸出指尖，试着在石面上敲了敲。
“当——”
声音清脆，石身冷硬，真的是石头。
孙悟空咧嘴一笑，倒退几步，双手叉腰。
“好家伙，这么硬实，都快赶上俺的脑袋结实了，莫非这二郎神三圣母真是块石胎吧？”
孙悟空说着，又嘿嘿一笑，它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要真像自己当年一样，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那可就有意思了。
孙悟空想着杨戬那张冷脸，再想着他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模样，一时间把自己逗笑了。
何况二郎神本就是张冷脸，说不定真能跟石墩子划上等号。
想到这儿，孙悟空笑得更坏，眼角一挑，模仿二郎神冷冷的样子。
“‘别胡闹。’哎呦喂，那要真是石头胎，这副模样倒也说得通了？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石室里荡开。
可笑过之后，孙悟空终究没彻底轻松下来。
它收起笑意，蹲下身看石头，凑得更近，目光沉沉。
火眼金睛一点点亮起，金光在石头表面划过，像想要再剥开一层真相。
可这一次，金眸只映出冰冷的石面，什么都看不出来。
孙悟空心里咯噔一下。
它抿了抿嘴唇，伸手在石头的’手腕‘处轻轻一碰。
指尖透出一缕灵力，试探性地渗进去。
没有回应。
也没有反弹。
就像碰到了一口死井，冷彻骨髓。
孙悟空皱起眉，心底泛起一股古怪的不适。
“真邪门。”
孙悟空骂了一句，立刻收了手，摇摇脑袋。
今天它来这里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大概就是邪门了。
可猴子终归是猴子，孙悟空骨子里耐不住烦闷。
心头虽觉蹊跷，却不愿一直憋着琢磨。
孙悟空直起身拍拍屁股，眼睛一转，又咧嘴笑了。
“成吧，俺也管不着这么多。反正石头就是石头，二郎神不愿意说就算了，俺啊，还是回花果山喝酒去！”
它一声大笑，肩上的金箍棒一挑，像是把阴冷的气息都挑开。
转身推开石门。
外头的光霎时涌进来，把它的金眸照得更亮。
孙悟空大步走出去，脚步轻快得很。
方才压抑的一切全都抛在身后。
……
花果山。
彩霞晕开，瀑布轰鸣，猴群欢叫。
孙悟空跨进山门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像变了样。
它大手一挥，猴子们立刻簇拥上来，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哈哈！”
孙悟空仰头一笑，跳上最高的石台，扯开嗓子。
“俺回来啦！快快快，把好酒拿出来，咱们今儿不醉不归！”
顿时，石台下沸腾一片。
猴子们欢迎着大王的回来。
果酒、山果、烤肉一一抬上来，猴群围着篝火翻飞跳跃，嘶吼震天。
孙悟空咬着一串烤肉，喝着自酿的果酒，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刚才石室里的一切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被这片热闹冲得干干净净。
孙悟空举起酒碗，豪气大笑。
“来来来！陪俺喝！不醉不归！”
猴群齐声呐喊，花果山热火朝天。
……
花果山的夜晚，篝火照得半个山头通红。
猴群闹腾得厉害，或蹦或跳，吱吱喳喳，酒坛子东倒西歪地滚了一地。
火光映着果酒气，混着烤肉香，弥漫在整片山林里。
孙悟空抱着一只大酒坛端坐在石头上，头发被火光映得一片金灿，眼睛亮得跟星子似的。
它喝得畅快，嘴角一抹笑，眼里带点醉意。
“哈哈！来，来来来，唱起来！”
孙悟空抬手一挥，声音粗亮。
“俺今儿心情好，唱得好了俺重重有赏！”
群猴应声嚎叫，吵得山林都震。
正闹腾间，林子里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啸天走了出来。
她换了件黑色衣裳，腰束得利落，火光照在她脸上，却始终没能染暖。
她神色温柔，却透着几分严肃，仿佛是被山林的冷风一同带来的。
孙悟空一眼就瞧见了，立刻笑得坏兮兮，扛着酒坛朝她挥了挥。
“咦，啸天怎么来了？”
啸天却没接，停在火光边缘，声音柔却稳。
“大圣，你怎么回花果山了？我寻你寻了半天。”
孙悟空正抿着酒，被她这么一说，差点呛了。
“你找俺做甚？莫不是天庭又有差事了？……阿嚏！咦这天怎么开始冷了，来来来啸天，先来一口酒，这酒辣得很，喝一口包管心里热乎。”
孙悟空眯眼一看啸天有些严肃的表情，一心只想打趣她，把天庭的差事糊弄过去。
“啸天啊，天庭差事不是都派天兵传达么？你这是……不会吧，你不会是……喜欢上俺了？哎呀，小娘子，俺这心可硬得很，可不好追。”
周围猴群听不懂，光顾着吵闹。
可啸天却微微皱了眉，抿唇没接孙悟空的玩笑，只低声说。
“我只是觉得，今日的华山……很奇怪。”
孙悟空听到这话，手上顿了顿。
啸天接着道，语调仍然温柔，却更低了些。
“但那是真君的事，我一向不会多嘴。”
她顿了顿。
“可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