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你很聪明，不用再装糊涂。那日黑林之事我只是奉命行事，那猿猴拿凡人增进修为已被天庭知晓，按照规矩是不得不除。”
孙悟空勾起漫不经心的笑容。
“这跟你说的话有何关系？”
“大圣当年在下界称王，得罪了多少地头妖？大闹天宫，又得罪了多少天将？取经路上，大圣斩妖除魔，又是折了多少妖怪的命？那些旧仇新恨，哪一笔不是血账深仇？”
闻言，孙悟空的瞳孔骤缩。
“何况大圣现在还功成身退，故而那些人，不论神，不论妖，哪一个心里没火？即便大圣如今隐居幕后，旁人轻易动不得，可花果山的猴子也不过是妖身，难道还动不得？”
风，突然变得好冷。
冷得像刀从耳边掠过。
孙悟空脑海里一瞬闪过无数面孔。
那些倒在它美猴王棒下的妖王。
那些曾经和它拼过命的神将……
还有取经路上的不少妖怪。
以及……牛魔王。
李天王温和的笑容不改，缓缓补上一句。
“大圣是聪明人。”
说话点到为止。
多么隐晦。
这就是天庭，这就是神仙。
孙悟空愣了愣，忽然低低一笑，那笑声沙哑中带着一丝冰凉。
它懂了。
这不是李天王的意思，也不是天庭的意思。
是世道的意思。
不是简单的一句话的过错，而是它身上背着的因果。
这世上。
神恨它，妖也恨它。
如今站在哪儿，哪边都不是家。
风声骤紧，瀑布轰鸣，像无数铁链在耳边交错。
忽然，孙悟空抬起头。
它眼底的光像烈焰，烧得风都冷不下来。
孙悟空抬手，铁棒横在肩头，笑意张狂。
它声音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行啊，李靖，俺答应了。”
李天王眸光微动。
“但你去回禀玉帝王母。”
“俺齐天大圣，只听调，不听宣！”
四周是极致的寂静，瀑布声轰鸣如雷。
风卷起孙悟空的衣袖猎猎作响。
李天王盯着孙悟空。
良久，终是低声。
“好。”
朝阳从海面升起。
光芒透过瀑布的水雾落在孙悟空金色的发上，折射出一片炽烈的光。
孙悟空立在风里，像一柄未曾折断的剑。
锋芒毕露，直指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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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阙巍峨，云霞翻卷。
千重瑞气垂落天穹，似将整个南天门浸在一片金光之中。
九重天鼓雷声阵阵自云霄深处传来，带着威仪与肃穆，震得云涛起伏。
瑶池之外白玉砌成的天阶绵延数百丈，金盏银灯一盏盏垂下，光影摇曳，照得琉璃瓦辉煌如昼。
百神列阵，天将披甲。
鸾鹤翔于云间，羽毛闪着冷辉。
大殿之上，玉帝衣冠整肃地端坐着，面容平静如古老的山，却带着不容窥探的深意。
王母侧身而坐，凤钗摇曳，衣袂生风，唇角弯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慈祥之笑，仿佛整个天庭的光都折在她眉梢。
四方仙官齐聚，耳语声低低穿过大殿。
今日，是一件破天荒的大事。
自古至今，天庭收编妖族为神之例少之又少。
更何况这妖还曾在凌霄殿下将玉帝的宝座搅得天翻地覆，打得十万天兵灰头土脸，闹得天庭颜面扫尽。
孙悟空。
它来了。
伴随着仙鹤的一声长啸，一道金光从云端骤然落下。
那身影宛如流星坠入天庭，耀得百神侧目。
风声猎猎，云涛倒卷。
只见那人缓缓踏出光芒。
一身银色盔甲威风凛凛，金色的眼眸耀眼的厉害，像燃烧的火。
它肩上扛着一根黑金色的铁棒，棒身纹路暗暗生光，好似比这云霄大殿还要辉煌。
孙悟空一脚踏上白玉天阶，金纹在脚边荡漾开。
“咦。”
它扫了眼殿上百神，唇角一挑，笑声懒懒。
“好大的排场，俺这是来赴宴，还是上刑场？”
殿内一瞬静得落针可闻。
只有风卷动宫灯，发出轻轻簌簌声。
李天王拱手出列，铁甲冷光逼人，沉声道。
“恭贺齐天大圣洗尽前尘，重归天庭。”
孙悟空挑眉，眼角弯出一抹笑意，随手转了转手里的铁棒，发出一声低沉的金属颤鸣。
它漫不经心接话道。
“李天王倒是会说话，只不过俺的前尘可没那么容易洗净，况且何来重归一说？俺又不曾在天上做过什么正经的官。”
玉帝王母面容慈祥。
“大圣莫要再介怀过往，如今大圣名号响彻天下，天庭自是不会亏待你。”
李靖面带笑容的神色不变。
他只淡淡抬手，一道金光从云霄垂落悬在半空托起玉旨。
玉旨周围瑞气缭绕，光辉闪耀，压得百神齐齐俯身。
李靖展开圣旨，声音沉稳的好像带着九霄雷霆之威，字字落地生根。
“奉玉帝、王母之旨，花果山齐天大圣孙悟空取经功劳盖世，特赐正神之位，号曰‘齐天平妖真君’，统御妖灵，肃平不正之气，以镇三界。赐宝印一枚，神籍一卷，神殿一座，以示恩宠！”
“轰！”
雷声乍起，九重天鼓再鸣，万道霞光从殿顶垂下。
祥云翻滚，瑞鹤盘旋。
光辉映在孙悟空的侧脸上，将它眉眼刻出锋锐的线条，像金刻玉琢般细腻，却偏生带着一抹随性。
仿佛这满殿华光皆是它袖中烟火，不值一顾。
众神一时间诧异，交头接耳朝着孙悟空投去各种目光，众仙则是惊羡的目光看着它。
孙悟空却只是抬眼懒懒扫了那圣旨一眼，笑意浅浅。
“齐天……平妖真君？”
那语气像是在细细咀嚼，最后化作一声极轻的嗤笑。
“也不晓得是谁取得封号，真够难听。”
殿内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纷纷看着玉帝王母。
宝座上的二人慈祥不改，玉帝道。
“大圣若是不习惯，众仙家还依着以往唤大圣便是。”
孙悟空这才抬手接过圣旨随意一卷。
殿中气氛凝到极致。
孙悟空缓缓抬头，金眸映着殿顶的琉璃辉光，它笑着懒洋洋开口。
“玉帝王母，天庭的情，俺领了。”
话罢，它便转身离开。
有些刚飞升的小仙看不惯它的无理。
“什么大圣，粗俗不堪，上不得台面！”
还有人低声附和。
“就是，不就是一只猴妖吗，玉帝和王母娘娘给它三分颜面，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瞧它那样子，领旨了都不知道谢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