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年轻的海兵正背着一个鼓鼓的海草袋,脚步有些急促地想往外退。
啸天犬的笑意像潮水一样瞬间收了。
她脚尖一点,整个人轻盈地掠过礁滩,银铃的脆响像一串急促的风声。
“站住。”她的嗓音清脆,却带着冷意。
海兵被吓得一抖,手一松,袋口裂开。
几块沾着白粉的海草滚落下来,粉末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
是金贝粉。
啸天犬伸手从中捏出一枚玉坠,雕纹与假玉牌如出一辙。
只是边缘带着潮热和细微的裂痕,像是最近才被人匆忙藏进去的。
龙王走上前,眉色沉了几分。
孙悟空眨巴着眼看过去。
“啧啧,俺说你可太不识货了,龙宫那么多宝贝你不偷,居然去偷这劳什子玉牌!这玩意能当酒喝啊?”
海兵脸色惨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潮声被另一道脚步声压过。
二郎神从远处踏浪而来。
黑金长袍在海风中作响,肩线笔直,眼神凌厉。
他走到啸天犬身边,目光淡淡扫过那玉坠,开口的声音低沉又不容置疑。
“带回去。”
啸天犬利落地扣住海兵手腕,将人推交给两名随行的天兵。
孙悟空挠了挠耳朵,一脸自己早就知晓的高深莫测表情。
“俺早就知道真君抓顾潜,是为了引这小子露面。先前与你争执只是为了试探真君。”
二郎神侧过头,眼尾的冷意像刀锋,只是此时漂亮的黑眸却还带着些许疑惑。
“?”
孙悟空挂不住脸,顿时炸毛。
“真君,你这是瞧不起俺!”
“嗯。”二郎神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嗯?”孙悟空咬牙切齿。
“如何呢?”
“你又能怎?”
孙悟空彻底炸毛。
却又不能揍上他一顿。
于是更气了。
实际上,就在抓走顾潜的那日,啸天犬正独自走在龙宫后廊。
她走路没声,像猫一样,腰间银铃也被她捏住不让发响。
手指轻轻摩过廊柱时,鼻尖微微动了动。
一种潮湿里夹着粉末的气味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她停下脚步,从袖里摸出一截细银针,贴着龙宫的石壁探了探,果然有几丝粉末沾了上来。
循着踪迹探去,那粉末痕迹一直延伸到一处堆满海草的偏殿。
那里正是海兵存放私人物品的地方。
啸天犬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判断,却没立刻动手。
她顺着气味暗暗记下方向,悄无声息地绕回了二郎神身边。
凡事,都要先经过真君指示定夺。
这是她亘古不变的规矩。
而就在当夜,二郎神正站在廊外。
目光幽深,像是漫不经心地看着夜色。
啸天犬低声说了几句。
二郎神眼尾的光微微一动,便吩咐她,“明早收网。”
……
海边。
潮声在几人脚下起落。
海风吹动了啸天犬腰间的铃声,叮叮地在空气中回荡。
昨夜的误会,就这样被风吹散。
夜色压得低,海面黑得像被墨汁浸透。
偶尔翻涌的浪光在甲板上闪过几道银色。
那名被抓来的鲛人兵被绑在桅杆下,双鳍缠着粗绳,鳞片被摩擦得发白。
他的胸口起伏急促,眼珠子转得飞快,一副既怕又在琢磨退路的神情。
二郎神站在他面前,神情冷得像冰雕。
盔甲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影子被拉得极长。
像一把刀稳稳地插在鲛人兵的脚边,带着不可忽视的霸气威压。
“名字。”
二郎神低沉的嗓音带着一股压迫感,不急不缓,却能让人觉得后颈发凉。
鲛人兵咽了口水,“鲛……鲛鸣。”
“职位。”
“顾统领手下……偏将。”
“跟顾潜多久?”
“二十年。”
“二十年的情谊,比不上一枚玉牌。”
二郎神的眼神像冰一样划过他。
鲛鸣脸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镇定,嘴角扯了下。
“是我拿的。”
孙悟空坐在一块礁石上,双腿晃得飞快,支着下巴笑眯眯。
“哟,还挺爽快,那你说说偷玉牌干嘛?是老顾缺你俸禄了?还是抢你媳妇了你要这么报复他?你可知玉牌失踪可是要被打入寒牢的?”
二郎神的眼神锋利,看鲛人像在看一条已经被剖开摊在案板上的鱼。
鲛鸣脸色一变,急忙为自己辩解。
“我不是要害他!真君明鉴!顾统领是我尊敬的将领,只是……只是他年纪大了,有些事力不从心,我想着……想着也许换个年轻点的带兵,会好些!”
孙悟空蹲在旁边,撑着下巴,嘴角勾着笑。
“换个年轻的?你是年轻的那个?”
孙悟空上下打量了一眼鲛鸣,意味不明地笑出声。
“你这脸看着也不年轻啊,沟沟壑壑的。不过相比之下这脑子确实年轻!天真的得像新长出来的!一点褶皱都没有!”
鲛鸣一梗脖子,“我……我脑子好着呢!你又不懂军务!顾统领这些年谨慎得很,可谨慎久了就慢,慢了就落后!我不过是想……”
“想什么?”
龙王的声音从侧方传来,他慢条斯理地走近,声音温和得像春潮。
“想自己上位?”
鲛鸣不敢去看他,只盯着地面。
“我只是………想借玉牌开闸引水,拓宽东海的水域,我们东海的兵,天天被限制在一方水域里……真憋得慌。”
二郎神的眉头轻轻一动。
“你知不知道,你放的不是寻常的水。”
鲛鸣抿紧了嘴唇,眼神闪烁。
“我……我只以为是天河水,冲淡河口,方便咱的人占领。”
“所以你不知那水里,还有别的东西?”
二郎神的语气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却像一层层冰封压在鲛鸣心上。
鲛鸣沉默片刻,咬牙摇头。
孙悟空在旁边敲了敲金箍棒,故作轻松。
“那你偷牌放水,都是你自己想的?没人教你?”
“没人。”鲛鸣抬眼看了它一瞬,又垂下去,“我一个人。”
二郎神缓缓绕到他背后,脚步极轻,嗓音在夜风里低沉。
“你知道河灵魔化的事吗?”
鲛鸣的肩膀僵了一下,很快压下去。
“听说了,但那是河灵自己受了污,不关我的事!”
孙悟空眯起眼,“你放的水,正好进了河灵的栖息地,这么巧?”
“……是巧合。”鲛呜死咬住这个词不放。
二郎神站定,低头看着他的后颈,眼神极冷。
沉默良久,他才淡淡开口。
“巧合这种东西,留给天庭去信。我只看证据。”
鲛鸣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但仍死死咬住不松口。
他咬紧牙关,“真的没人指使,我……我只是想让顾统领退下来!”
二郎神淡淡道,“带下去,关着。”
鲛鸣一急,“真君!我真的没害顾统领啊!我只是……”
“只是想上位。”
二郎神接过他的话,冷酷的目光寒气逼人得像把刀。
“你说得很多,可有用的,一个字都没有。”
鲛鸣脸色煞白,被水兵押走。
脚步在甲板上拖出一串沉重的声响,像是沉进了更深的海底。
二郎神转身离开,银甲的边角在月光下亮了一瞬。
孙悟空跳下来追了几步,小声嘀咕。
“真君,你还真信他?俺看他这嘴比海蚌壳还紧!”
“他给的是真话。”二郎神侧了侧眼。
“但不是全部。”
孙悟空歪着头,“那剩下的呢?”
“剩下的,”二郎神看向远处漆黑的海面,薄唇微抿。
“要他自己送上门来。”
夜色压得海面无声,只有礁石缝里传来不知名水兽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