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箭撞上沙盘，炸出一团火光。姜小葵还没收回手，脚下的地面猛地一颤，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地底睁开了眼。
七道黑气从墙角、柱底、石缝里钻出来，贴着地面向她爬。她想退，可双腿像被钉住，动不了。
“阵启。”城主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抖得不像话，却笑出了声，“你打的是沙盘，可阵在脚下。”
屠九单膝跪地，追魂镜的碎片插进砖缝，他手掌按上去，整条手臂的皮肤瞬间发黑。那黑气顺着镜片钻进阵中，七处符桩同时亮起幽光。
姜小葵只觉得胸口一紧，青铜碎片烫得像要烧穿皮肉。她低头一看，几条黑雾凝成的触手已经缠上她的脚踝，顺着战甲缝隙往里钻。
“滚开！”她抬腿踹，可那东西越缠越紧，像是活的一样。
第一根触手卡进肩甲关节，咔的一声，金纹崩裂。第二根绕上右臂，直接压住她还在凝聚圣力的手掌。
她咬牙，想再催动碎片，可体内的金流刚冒头就被黑气吞掉。那感觉就像喝水时被人掐住喉咙，明明有水，却咽不下去。
“你以为你能破阵？”城主撑着桌子站起来，袖子一甩，露出手腕上的旧伤，“这北斗倒悬阵，是拿三百条命喂出来的。你这点圣力，连祭品都不够格。”
屠九喘着粗气，独眼里全是血丝：“把她拖进来，阵眼缺的就是这块碎片。”
姜小葵被拽得往前一扑，膝盖磕在地上。她抬头，看见沙盘中央裂开一道口子，底下是黑乎乎的洞，像是张嘴等着吃人。
她不想进去。
可她更不想死在这两个伪君子手里。
她突然想起刚才那一箭轰在沙盘上的震动。那时候，碎片吸到了一点反冲的能量，虽然少，但确实存在。
她闭眼，不去管那些缠身的触手，也不去想城主和屠九在说什么。她把手按在胸口，把全部注意力压向那块发烫的青铜碎片。
一点点，再一点点。
她感觉到一丝金流从碎片深处渗出来，像是干涸的河床底下还有点湿泥。
她不动声色，把这点金流引向右肩。战甲已经裂了，可只要还有一块金纹在，就能用。
触手还在收紧，第五根已经爬上她的脖子。她呼吸开始困难，耳朵嗡嗡响。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右肩那块金纹突然一跳。
她猛地发力，整条右臂的战甲炸开，金光爆闪，两根触手当场断裂，黑气嘶嘶冒烟。
“什么？！”城主后退一步。
姜小葵没停，借着这一瞬的空隙，她把剩下的金流全灌进左手，狠狠拍向地面。
她记得密道里那次，碎片能感应到阵法的节奏。现在也一样。
她不是要硬拼，她是找破绽。
果然，地面传来一阵震动，七道符光转得飞快，可东南角那处，慢了半拍。
就是那儿！
她左手五指张开，掌心贴地，把最后一股金流顺着碎片送进去。金光像针一样扎进那个节奏错乱的节点。
“不——！”屠九吼了一声，想扑过来，可已经晚了。
整个阵图猛地一抖，东南角的符桩“啪”地炸裂，黑气乱窜。原本围成圈的七具枯骨晃了晃，其中一具直接倒下，骨头散了一地。
“阵眼乱了！”城主脸色大变，伸手就要掐诀补位。
可姜小葵已经腾出手了。
她翻身跃起，右腿战甲残片自动聚拢，在空中形成一面盾。几乎是同时，屠九甩出的追魂镜残刃飞射而来，正中盾面。
“当！”
一声巨响，她被震得往后翻了半圈，可人没落地，借着这股力道旋转卸劲，稳稳站住。
城主已经开始念咒，声音又急又狠，显然是要引爆什么。
她知道不能再等。
她把青铜碎片举到胸前，像握剑一样竖起来。体内最后一点圣力被逼出，顺着碎片涌出，在她面前划出一道金色弧光。
金芒扫过阵图中央。
轰！
地面炸开，黑雾四散，一道裂缝从阵心裂到墙边，焦土翻卷，露出底下一条狭窄的通道。
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一股腐味。
她没多想，转身就往裂缝里跳。
身后传来屠九的怒吼和城主的尖叫，但她已经听不清了。她在空中时就感觉到战甲在碎裂，金纹一块接一块熄灭。
落地时脚下一软，差点跪倒。她扶住墙，喘了两口气，回头一看，那道裂缝正在缓缓合拢，黑气从缝隙里往外冒，像是不甘心放她走。
她靠着墙慢慢站起来，左腕的布条早就被扯开，血顺着指尖滴下来。右眼尾的朱砂痣还在跳，一下一下，像是心跳的延伸。
她摸了摸胸口的碎片，温度降了不少，表面有点发灰，像是耗尽了力气。
外面应该有守卫。
可她现在连战甲都召不出来。
她只能走。
她沿着通道往前，脚步不稳，但每一步都踩实了。通道尽头有光，不是阵法那种阴光，是天光。
她快走到出口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塌了。
她没回头。
她知道阵破了，可麻烦才刚开始。
她推开最后一道断墙，阳光刺得她眯起眼。荒城外的野地一片焦黑，风吹过，扬起灰烬。
她走出去，单膝跪地，喘了几口气。
远处有动静。
她抬头看过去。
几个人影正从城墙上翻下来，动作很快，手里拿着刀。
她试着动了动手，手指还能弯。
她把碎片按在掌心，低声说：“再来一次。”
她站起身，朝着野地深处走去。
追兵越来越近。
她忽然停下，转身，抬起右手。
掌心朝外，指尖微微发烫。
一个人冲在最前面，举刀就砍。
她不躲。
就在刀要落下的瞬间，她猛地挥手。
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金线从她指尖射出，穿过对方的肩膀。
那人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剩下两人愣了一下。
她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抬脚冲了上去。
第一个还没举刀，她一拳砸在他手腕上，刀掉了。她顺势抓起刀柄，反手砸在他脸上。
第二人想跑。
她把刀甩出去，正中对方小腿。
那人扑通跪下。
她走过去，捡起刀，刀尖抵住其中一人的喉咙。
“谁派你们来的？”她问。
那人哆嗦着不开口。
她把刀往下压了一点，血立刻冒出来。
“是城主？”她又问。
那人终于点头。
她冷笑：“他还真不怕死。”
她收回刀，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来。
她感觉到胸口的碎片又热了一下。
不是因为敌人。
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回头看了一眼荒城。
城中心那座高塔的顶端，有一道光闪过。
像是有人在上面点了盏灯。
但她记得，那塔早就没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