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葵往前踏出第三步,脚底刚落稳,石板轻轻一陷。
她没停,也没退,反而把锅铲从腰带里抽出来,拿在手里转了个圈。刚才那一沉不是错觉,是回应。石台在等什么,她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踩对了地方。
手印的事不能拖。
她低头看自己的左手,掌心那道用血画的天机阁印记已经干了,边缘有些发裂。她没去擦,只是把手慢慢抬起来,悬在石台正中心的那个细痕上方。
还没碰上,石台上的螺旋纹突然乱了一瞬,像是被人猛地搅了一筷子的汤面。
她眼前一黑。
药篓、雨夜、一只冰冷的手把她放进草堆里。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别信天机……他们也在骗你。”
她晃了下头,站直身子,左手一翻,直接拍向胸口的青铜碎片。凉意顺着掌心窜上来,她咬了一下舌尖,疼得清醒了。
幻象散了。
“又来这套。”她嘀咕,“谁不知道我最怕听人说‘别信’这两个字?”
她把锅铲贴到手腕内侧,轻轻敲了三下。一下,两下,三下。节奏和煎蛋翻面一样,不快不慢。脑子里那股乱流被压下去,灵力重新归位。
这次她没用手去碰石台。
她把左掌按在青铜碎片上,引动里面那点微光,照向中心的手印。
光晕荡开,像水面上扔了颗小石子。涟漪扫过刻痕,手印轮廓一点点亮起,大小、角度、五指弯曲的弧度,和她的左手完全重合。
“还真是我小时候按的。”她咧了下嘴,“难怪桥栏上那个也那么眼熟。”
她收回手,喘了口气。确认了,这东西认她。
接下来是开门。
她抬头看向围着石台的六块黑碑。每一块都刻着不同的纹路,草叶、鱼骨、歪房子……这些她都见过。锅铲之前跳出的菜名,就是从这些图案来的。
她蹲下来,手指虚划过第一块碑上的草叶纹。
“炖星髓汤——补魂安魄。”
再移到第二块,鱼骨纹。
“烤月华饼——固元养神。”
第三块是歪房子,她盯着看了两秒。
“爆炒乾坤鼎——专治走火入魔。”
她站起身,把这三道菜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做饭得有顺序。先备料,再主炒,最后收火。
“那就按这个来。”她说。
她走到草叶纹的碑前,左手凝聚灵力,按了上去。光纹一闪,碑面泛起一层淡青色,像是汤锅开了火。
接着是歪房子那块。她深吸一口气,把灵力注入。碑身震动了一下,符文旋转半圈,停住。一股热气从底下冒出来,像是灶火旺了。
最后一块是鱼骨纹。她走过去,抬手贴上。
灵力刚进去,整座石台突然一顿,所有螺旋纹同时逆向转了一圈。她心头一紧,以为错了。
可下一秒,六块碑齐齐亮起,颜色由青到红再到黄,最后稳定成一种温润的橙光。
石台开始下沉。
地面裂开一道圆形缝隙,石板一块块缩进墙里,露出向下的阶梯。台阶漆黑,看不到底,一股味道飘上来,像是放了十年的腊肉混着铁锈。
她捏了下鼻子,没管。
锅铲还拿在手里,她低头看了看铲面。空白的,什么都没显示。
“看来这地方不吃我这套。”她嘟囔。
她迈步往下走。
每下一级台阶,体内的灵力就弱一分。走到第十级时,呼吸已经开始发沉。她停下,把锅铲横在胸前,低声说:“我说我是圣女,你不信,我就还在。”
话音落,身体里那缕荒诞仙气自动凝结,形成一层薄薄的金光,裹住她全身。灵力流动恢复了一些。
她继续往下。
阶梯尽头是个小房间,四壁刻满图案。她一眼就看出不对劲。那些符文歪歪扭扭,像是被人用指甲抠出来的,排列方式也不像正经阵法,倒像是某种祭典记录。
墙上画着一个人从血池里站起来,身上缠着锁链,头顶有七颗星连成一线。下方刻着一行小字,她凑近看:
“重启之日,命火重燃。癸未年九月初七。”
她记住了这个日子。
十年前,正是黑风寨屠村的那一晚。
她转身看向房间中央。
地上有个七层法阵,每一层都由不同材质拼成,最外圈是骨头,中间是铜片,最内层是一圈黑色石头,排成环形。阵眼处,浮着一枚卵形的东西,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像是打磨过的墨玉。
但它在动。
一起一伏,像在呼吸。
她走近两步,发现那上面隐约有人脸的轮廓,眼睛闭着,嘴唇微微张开,像是睡着了。
她盯着看了几秒,突然觉得胸口一烫。
低头一看,青铜碎片正在发亮。
她把它拿起来,对准那枚黑卵。光芒越来越强,碎片边缘甚至开始发红。
“它认得这东西?”她皱眉,“还是这东西认得它?”
她后退一步,把碎片收好。锅铲还在手上,她试着用铲尖指向法阵。
一秒。
两秒。
铲面依旧空白。
“不给菜名?”她撇嘴,“装什么大尾巴狼。”
她绕着法阵走了一圈,仔细看每一层的构造。骨头像是人骨,铜片上有烧过的痕迹,黑色石头则带着一丝寒意,靠近时指尖发麻。
她蹲下来,伸手想碰那枚黑卵。
就在指尖快要触到的瞬间,整个房间猛地一震。
墙壁上的符文全部亮起,血红色的光映满四壁。那张人脸突然睁开眼,虽然没有瞳孔,却让她感觉被盯住了。
她立刻收回手,站起身。
锅铲终于有了反应。
铲面上浮现一行字:
“检测到高危食材:邪魂胎。建议处理方式:清蒸三刻,配姜丝去腥。”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
“还挺会挑刺。”
她把锅铲插回腰带,盯着那枚黑卵。它还在起伏,频率比刚才快了些。
她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
掌心那道血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渗出血珠。一滴,落在法阵阵心的石头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黑卵抖了一下。
她猛地抬头。
墙壁上的符文闪得更快,人脸轮廓扭曲了一瞬,像是在笑。
她站在原地没动,右手慢慢摸向锅铲柄。
就在这时,阶梯上方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外面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