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葵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她的腿还在抖，像是踩在棉花上。阿虎瘫在地上不肯动，嘴里嘟囔着什么“神仙路”“阎王道”，老陈靠在石壁边喘气，脸色比纸还白。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那块青铜碎片已经凉了，像块普通的破铜片子。可刚才它明明发烫，带着她往前走，一步没偏。
“走不走？”她问。
“你还真打算走啊？”阿虎抬头看她，“前面雾这么大，万一是黑风寨设的局呢？”
“黑风寨的人不会费劲推石头。”老陈撑着竹杖站起来，“那是笨办法。他们喜欢暗处动手。”
姜小葵没再说话，弯腰把阿虎从地上拽起来。阿虎哎哟叫唤两声，脚下一软差点又坐回去。
“你别拉我，我自个儿能走！”他甩开手，结果刚迈一步就打了个滑，又被姜小葵一把捞住。
“那你走快点。”她说，“再慢点，天黑前连门都看不见。”
三人沿着石阶往上。雾越来越薄，山风也大了起来。脚下的路不再摇晃，石头结实，踩上去有回音。姜小葵把碎片贴在胸口，它开始微微发热，像是被人捂热的硬币。
走了半个时辰，雾散了。
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巨门立在山顶，两边是高耸入云的石柱，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像是谁用刀划出来的符。门顶横着一块石匾，字迹模糊，但能看出四个角雕着飞鸟形状。
“这……这是天机阁？”阿虎张大嘴，“比村口土地庙气派多了。”
老陈盯着那扇门，一句话不说。
姜小葵往前走了两步，心跳有点快。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扇门在等她。
突然，地面一震。
不是落石那种动静，更像是什么东西从地底翻身，把整座山都压得咯吱响。
前方石阶中央，一团影子缓缓升起。
那是一头巨兽。狮头，龙鳞，四蹄如铁柱，尾巴扫过地面时带起一串火星。它的眼睛是金色的，竖瞳盯着三人，鼻孔里喷出的气息带着电光。
阿虎当场就往后退了三步，撞在老陈身上。
“这玩意吃人吗？”他声音发颤。
“不吃活人。”老陈低声说，“只杀闯门者。”
巨兽低吼一声，声音不大，却震得人耳朵嗡嗡响。它往前踏了一步，爪子落下时，石阶裂开一道缝。
姜小葵立刻把碎片举到胸前。
碎片猛地一烫，金光从她指缝里冒出来，顺着胳膊爬到肩膀。她感觉体内有股热流冲上来，像是冬天喝了一口滚水。
巨兽停下脚步，盯着那块铜片看了几秒，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它认得这个？”姜小葵问。
没人回答。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
巨兽耳朵竖起，肌肉绷紧，尾巴高高扬起，像根鞭子随时要抽下来。
她没停。
第二步。
第三步。
巨兽张嘴，露出满口利齿，喉咙深处亮起雷光。
姜小葵深吸一口气，直视它的眼睛，大声说：“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荒唐。
可体内的热流突然炸开，从心口冲向四肢，碎片金光暴涨，照得整条石阶亮如白昼。空中浮现出几道残影般的纹路，弯弯曲曲，最后落在巨兽额头上——正好对上它眉心的一道旧疤。
巨兽愣住了。
它眨了眨眼。
然后，慢慢趴下前腿，头低下去，像狗见到主人那样。
姜小葵站在原地，手还举着碎片。
“它……它怎么了？”阿虎探出头。
“好像是……认了？”老陈皱眉。
巨兽侧身让开，尾巴收进身下，眼睛闭上，像是睡着了。
姜小葵松了口气，放下手。碎片温度降得很快，又变回那块不起眼的破铜。
“我们能过去了？”她问。
“它不让路，谁也进不去。”老陈说，“现在它让了，说明……你手里的东西是真的。”
姜小葵低头看着碎片，忽然想起河底那一战。当时她喊这句话，没人笑，也没人信，可力量还是来了。后来那张烧焦的纸片写着“信念值低于临界点”，她一直没懂。
但现在她明白了。
信不信不重要。
关键是，她得先信自己。
她迈出一步，踏上石阶。
巨兽没动。
第二步，走到它身边。她伸手碰了碰它的鬃毛，硬得像铁丝。
“谢了。”她说。
巨兽耳朵抖了抖，像是听见了。
三人继续往上走。山门越来越近，石柱上的刻痕也越来越清晰。那些线条不是随便画的，像是记录着什么大事，年份、名字、战斗场面，零零碎碎拼在一起。
阿虎边走边数：“一二三四……这上面写了好几百个人名。”
“别乱碰。”老陈提醒，“有些字是禁制。”
姜小葵没去碰那些字。她只盯着门。
门是关着的，看不出有没有锁。门缝里透不出光，也不知里面有没有人。
她走到门前，伸手推了一下。
不动。
她用力再推。
还是不动。
“要不喊一声？”阿虎说，“万一里面有人呢？”
“没人会来开门。”老陈看着门顶，“这种地方，进去得靠自己。”
姜小葵后退一步，把碎片按在胸口。它没反应。
她试了几次，都没用。
“是不是得再说一遍？”阿虎小声问。
“不一定非得靠那个。”她说，“也许……是别的方法。”
她绕着门走了一圈，发现右边石柱底部有个凹槽，形状像极了她手中的碎片。
她走过去，蹲下身，把碎片往凹槽里一放。
严丝合缝。
咔哒一声轻响。
整座山门震动了一下。
门缝里渗出金光，像水一样往下流。那些刻在柱子上的文字一个个亮起来，从下往上，像是被点燃的蜡烛。
姜小葵把手放在门上。
这一次，门动了。
它缓缓向内打开，速度很慢，像是怕惊到谁。
门后是一片空地，再往后是层层叠叠的殿宇，安静得不像有人住。
风从门里吹出来，带着一股陈年的味道，像是旧书和干草混合的气息。
三人站在门口，谁都没敢进去。
“就这么……进去了？”阿虎咽了口唾沫。
“既然开了门，就说明能进。”姜小葵跨过门槛。
她的脚刚落地，身后传来一声低吼。
回头一看，巨兽已经站起，正望着她。它没上前，只是仰头长啸一声，声音穿云裂石，惊起一群飞鸟。
然后它转身，慢慢走回石阶尽头，重新趴下，闭上眼。
姜小葵收回视线，往前走了几步。
地面上铺着青石板，缝隙里长着苔藓。两侧种着树，叶子是银色的，风吹过时沙沙响。
她抬头看天。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太阳挂在正中。
一切都很正常。
可她心里知道，这里一点都不普通。
老陈跟上来，站在她旁边。
阿虎走在最后，一步三回头，生怕背后突然冒出个人来。
“接下来怎么办？”他问。
姜小葵没回答。
她盯着前方主殿的方向。那里有一级很高的台阶，顶端坐着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灰袍，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在地上划来划去。
姜小葵走近了些。
那人突然停下动作，把棍子往地上一插。
地面裂开一条细缝，笔直朝着她脚下延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