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秋变回了人类形态,独自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之中,四周是散落的锈红枯骨和无声诉说着惨烈的残骸。
萧晨星最后倒下的身影,赛罗被拖入空间裂缝时那无法挣脱的画面,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他的灵魂。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拳头如同失控的铁锤,疯狂地砸向冰冷破碎的地面。
“呃啊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能再快一点!为什么我没能救下他们!为什么!!”
他嘶吼着,拳头很快皮开肉绽,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碎石,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内心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苦。
他痛斥自己的无能,痛恨战争骑士的奸诈,更不甘心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同伴为了救自己而落入未知的险境,看着另一位同伴壮烈牺牲在自己面前!
就在他被负面情绪彻底吞噬,几乎要窒息的时候,一个沉稳而熟悉的声音,如同穿透迷雾的钟声,在他耳边清晰地响起:
“少年,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这声音……!
是之前帐篷外那个点醒他,让他“闭上眼”去寻找敌人踪迹的神秘人!
林夜秋猛地抬起头,泪水和汗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他面前。
他穿着那件熟悉的旧夹克,面容带着岁月沉淀下的温和与刚毅,眼神深邃,仿佛蕴藏着星辰与过往的风霜。
那人看着林夜秋布满血丝、充满痛苦与愤怒的双眼,并没有直接安慰,而是用一种仿佛讲述古老传说的平和语气,缓缓说道:
“曾经,有一位年轻的战士。他挚爱的兄长,以及他深恋的姑娘,被邪恶残忍的宇宙人夺去了生命。”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共鸣,仿佛亲身经历过那刻骨铭心的痛楚。
“那份极致的悲愤,令他心碎,也让他一度陷入了癫狂。复仇的怒火吞噬了他的理智,他孤身一人,不顾一切地冲向敌阵,心中只剩下毁灭。”
林夜秋怔怔地听着,仿佛能从这故事中看到自己此刻的影子。
“然而,被仇恨驱动的战士,失去了冷静的判断。他最终落入了敌人精心布置的残酷陷阱,迎来了惨痛的失败。不仅未能复仇,反而差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也让关心他的人陷入了更深的痛苦。”
故事讲完,那人的目光如同温暖的灯塔,照进林夜秋混乱的心海:“愤怒和悲伤是人之常情,但若被其吞噬,便会看不清前路,只会重蹈覆辙。”
这时,林夜秋的目光落在了那人自然垂落的手腕上——那个样式古朴的银色手镯,以及中央那枚仿佛蕴含着星光的菱形宝石!
瞬间,一段记忆涌上心头!
童年模糊的电视画面,那面对强大怪兽和宇宙人永不退缩的身影,以及那可以变化万千、象征着勇气与智慧的万能手镯!
“您…您是那位……杰克奥特曼的……” 林夜秋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那人微微一笑,抬手打断了林夜秋的话,语气随意而温和:“你称呼我为乡秀树就可以了。或者你也可以称呼我为乡哥哥,剧中的那孩子就是这么叫我的。”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那更深层的身份,只是给出了一个名字。
林夜秋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就像之前的北斗星司先生一样。
他顺从地,带着一丝源自童年记忆的亲切,唤道:“乡……乡哥哥。”
乡秀树点了点头,神色认真起来:“我告诉你那个故事,就是要提醒你,切勿因眼前的失败和失去而让愤怒主宰你的心。否则,你就会像故事里那个年轻的战士一样,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他顿了顿,语气轻松了些,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当然,我那只是拍特摄剧时演的剧情而已,都是虚假的。”
他注意到林夜秋的眼神,随即晃了晃手腕,那奇异的手镯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这个啊,是圆梦的社长圆谷一郎先生,在《归来的奥特曼》拍摄完结后,送给我的纪念品罢了。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已经经历过北斗星司先生那枚蕴含艾斯之光的戒指事件的林夜秋,自然不会再天真地认为这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纪念品。
他清楚地感受到,那手镯中蕴含着一股内敛而浩瀚的力量,与他怀中的狮子之瞳隐隐呼应。
乡秀树看着林夜秋那已然明悟的眼神,知道自己的话他听了进去。
他走上前,拍了拍林夜秋沾满灰尘和血迹的肩膀,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烙印在他的心底:
“少年,记住。真正的战士,不是在顺境中所向披靡,而是在绝境中,依然能擦干眼泪和血迹,看清前路,握紧拳头,为了那些托付和未来,更加坚韧地战斗下去!”
这番话,如同洪钟大吕,驱散了林夜秋心中的阴霾与狂躁。
他看着乡秀树那双充满鼓励与信任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染血的拳头,最终,紧紧地将其握住。
是的,他不能在此倒下。
萧队长的托付,赛罗和叶明薇的安危,清雪和无数幸存者的未来……他还有必须战斗下去的理由!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而清澈,对着乡秀树,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谢谢你,乡哥哥。”
郑重地向乡秀树告别后,林夜秋收拾起满腔的悲愤与刚刚获得的那份沉静决心,返回了安全区。
夕阳逐渐落下帷幕,妹妹林清雪看到他平安归来,担忧的内心才渐渐放下,扑进他怀里诉说着思念。
他轻轻拍着妹妹的背,目光却已越过临时帐篷,投向了那座伤痕累累的城市。
军方的反应极其迅速。
在确认那令人窒息的暗红色光环彻底消散,且监测到领域内所有异常能量反应均已沉寂后,大规模的清理和搜救工作立刻展开。
工程车辆轰鸣着开进城区,士兵和医护人员穿梭在废墟之间,寻找着可能的幸存者,收殓着遇难者的遗骸。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尘埃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正在艰难地重新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