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而沉重,如同实质般包裹着周身。阶梯蜿蜒向下,仿佛没有尽头,唯有三人身上散发的微弱灵光,在绝对的黑寂中撕开一小片摇曳的光明。脚下石阶冰冷潮湿,布满了滑腻的苔藓,空气中那股尘封万年的腐朽气息越发浓郁,夹杂着淡淡的铁锈味,令人鼻腔不适。
神识被压制到极限,如同陷入泥沼,只能勉强感知身周数尺。在这种环境下,视觉和听觉变得尤为重要,却也更容易被未知的恐惧所侵扰。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了什么隐藏的机关,或是惊醒了沉睡在黑暗中的东西。
方清雪走在最前,她虽然压制住了冰魄玄气的反噬,但气息明显比平时虚弱,步伐不似往常那般轻盈如羽,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慕容婉紧随其后,水蓝色的灵力在指尖流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我走在最后,意力相合,神识虽受限,但对能量和恶意的感知却提升到极致,仔细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波动。
除了我们三人细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通道内一片死寂。然而,这种死寂反而更让人不安,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机械转动声,自前方黑暗处传来!
“小心!”方清雪和慕容婉几乎同时低喝出声!
话音未落——
“咻!咻!咻!”
刺耳的破空声骤然响起!无数道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细针,如同疾风骤雨,从两侧石壁以及头顶上方激射而出!这些细针速度快得惊人,且蕴含着一种穿透灵力护罩的奇异力量!
“玄冰障!”
方清雪反应极快,强提灵力,古剑未出鞘,只是剑鞘顿地,一道厚实的冰墙瞬间在她身前凝结而成!
“叮叮当当……!”
密集的撞击声如同雨打芭蕉,幽蓝细针大部分被冰墙挡住,针尖没入冰层,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显然还淬有剧毒!但仍有一部分细针绕过冰墙,袭向后面的慕容婉和我!
慕容婉玉手一挥,一道水波般的蓝色光幕展开,将剩余的细针尽数挡下,光幕一阵荡漾。
我则身形微晃,撼山意境引动,并非硬抗,而是以巧劲带动周身气流,使那些射向我的细针轨迹微微偏转,擦着身体掠过,钉入身后的石壁,深入数寸!
第一波袭击,有惊无险。
“是‘破罡蚀骨针’!”慕容婉脸色凝重,“上古太乙门用以守护重要区域的机关,专破护体灵力,大家小心,恐怕不止这一处。”
果然,我们继续前行不到十丈,脚下石板忽然传来细微的机括声!
“退!”
我低喝一声,三人几乎同时向后疾退!
“轰隆!”
方才我们所站之处的石板猛地向下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坑底隐约可见密密麻麻、闪烁着幽光的尖锐金属刺!同时,两侧石壁射出数道儿臂粗细、缠绕着电光的锁链,如同毒蛇般向我们缠绕而来!
“斩!”
方清雪剑已出鞘,冰蓝剑光一闪,精准地斩在两条电光锁链的节点处,锁链应声而断,电光溃散。慕容婉则施展出一种柔韧的水系法术,如同无形的大手,将另外几条锁链引偏方向。我则凭借身法和撼山意境的感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最后两条锁链的缠绕。
这秘道之内,果然是步步杀机!各种机关陷阱层出不穷,阴毒狠辣,若非我们三人实力不俗,配合也算默契,恐怕早已中招。
接连闯过数道陷阱后,前方的通道似乎变得宽阔了些,那股铁锈味也越发浓重。
突然,我的神识捕捉到前方黑暗中,立着两个高大、僵硬、毫无生命气息的身影!
“前面有东西!”我立刻出声提醒。
方清雪和慕容婉也立刻停下脚步,灵力凝聚,严阵以待。
借着灵光望去,只见通道尽头,是一处较为宽敞的石室。石室入口处,左右各矗立着一尊高达一丈、通体由某种暗沉金属铸造的人形傀儡!这两尊傀儡造型古朴,身披残破甲胄,手持巨斧和长戟,表面布满斑驳的锈迹,眼眶处是两颗黯淡无光的红色晶石,如同死去的眼眸。
它们一动不动,仿佛只是两尊普通的装饰雕像。但那股浓烈的铁锈味,以及它们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肃杀之气,却让人不敢小觑。
“是‘守门铜傀’!”方清雪认出了这东西,语气带着一丝凝重,“以太乙秘法炼制,力大无穷,身躯坚不可摧,唯有击碎其核心‘傀心’或耗尽其驱动能量,方能停止。看其制式,应是筑基后期的战力,而且……是两具!”
两具筑基后期战力的傀儡!而且不知在此沉寂了多少岁月,谁也不知道它们是否还隐藏着其他手段。
“必须通过这里。”方清雪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有些躁动的寒气,古剑斜指,“师姐,你护住林凡,寻找机会攻击其关节或眼眶后的傀心。我来正面牵制。”
她显然打算独自承担最大的压力。
“清雪,你的身体……”慕容婉担忧道。
“无妨,速战速决!”方清雪语气坚决,话音未落,她已化作一道冰蓝流光,主动冲向那两尊铜傀!
就在她踏入石室范围的刹那——
“嗡!”
两尊铜傀眼眶中的红色晶石猛地亮起刺目的血光!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醒,一股狂暴凶戾的气息瞬间爆发!
“吼!”
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咆哮响起,两尊铜傀动了!它们动作看似僵硬,实则快如闪电!手持巨斧的铜傀一斧劈向方清雪,斧刃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呼啸!另一尊手持长戟的铜傀则一个横扫,戟风如龙,封死了她左右闪避的空间!
配合默契,攻势凌厉!
方清雪面色不变,剑光如龙,施展出精妙绝伦的剑法,冰寒剑气与巨斧、长戟不断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火花四溅,冰屑纷飞!她以精妙的剑技和身法,硬生生挡住了两具铜傀的狂攻,但明显处于下风,只能不断游斗,寻找破绽。
慕容婉立刻施展法术,一道道水蓝色的灵光如同锁链,试图缠绕限制铜傀的动作,但效果甚微,铜傀力量太大,轻易便能挣脱。她也尝试攻击铜傀的眼眶,但那红色晶石似乎有极强的防护,寻常法术难以奏效。
我凝神观察,撼山意境感知着铜傀的能量流动。它们的力量核心在胸腔位置,那里有一股凝练而狂暴的能量在涌动,想必就是“傀心”。但外部防御极强,难以直接攻击。
就在战况胶着之际,那持斧铜傀似乎被方清雪灵活的剑法激怒,猛地舍弃了部分防御,巨斧以同归于尽之势,带着万钧之力,当头猛劈!而持戟铜傀则默契地一戟刺向她必救的腰腹!
方清雪若要硬接巨斧,必然难以避开长戟!危急关头,她眼中寒光一闪,竟是不闪不避,古剑上冰蓝光华暴涨到极致,选择硬撼巨斧,同时身体微侧,试图以最小的代价承受长戟一击!
她要以伤换命,先破一傀!
“不可!”慕容婉惊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懂了!身形如鬼魅般前冲,并非攻击铜傀,而是瞬间出现在方清雪与那持戟铜傀之间!“撼山”意境全力爆发,双拳齐出,并非攻击长戟,而是狠狠轰击在长戟的侧面戟杆之上!
“咚!”
一声沉闷如擂巨鼓的巨响!我浑身剧震,双臂发麻,气血翻腾!但那势大力沉的长戟,被我这蕴含撼山意境的双拳一击,轨迹硬生生偏开了数寸!
“嗤!”
长戟擦着方清雪的腰侧掠过,将她素白的衣裙划开一道口子,带起几片冰蓝的碎光,却未能造成实质伤害!
而与此同时,方清雪的剑,已经与那巨斧悍然相撞!
“轰!!!”
冰蓝色的剑光与狂暴的斧刃狠狠对拼!刺目的光华爆发,整个石室剧烈震动!那持斧铜傀庞大的身躯竟被震得踉跄后退,胸口的甲胄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剑痕,隐约可见内部闪烁的符文!
方清雪也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再次蠢蠢欲动的冰魄玄气,剑势不停,如同附骨之疽,紧追那后退的持斧铜傀,剑尖直指其胸口剑痕之处!
“师姐!”她清喝一声。
慕容婉会意,全力施展一道凝水成冰的法术,暂时冻住了持斧铜傀的双足!
“破!”
方清雪娇叱一声,古剑如同冰龙出洞,精准无比地刺入那胸口的剑痕!
“咔嚓!”
仿佛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响起!持斧铜傀眼眶中的血光骤然熄灭,庞大的身躯僵立原地,然后轰然倒地,发出一声沉重的巨响。
解决了一具!
然而,另一具持戟铜傀已经再次攻来!而且,因为同伴被毁,它似乎变得更加狂暴,长戟挥舞间,带起道道凌厉的罡风!
方清雪刚刚全力一击,气息尚未平复,面对这狂暴的攻击,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剑光略显散乱。
“小心!”
我强提妖力,再次上前,以撼山拳意硬撼长戟,为她争取喘息之机。慕容婉也全力辅助,各种束缚、干扰的法术不断落在持戟铜傀身上。
就在我们三人合力,渐渐压制住这最后一具铜傀,即将找到机会摧毁其傀心时——
异变陡生!
那持戟铜傀似乎意识到不敌,眼眶中血光猛地闪烁了一下,竟放弃了攻击,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不符合其体型的敏捷,猛地向后撞向了石室深处的一面墙壁!
“轰隆!”
墙壁被它撞出一个大洞,露出后面一条更加幽深、散发出浓郁灵气与古老道韵的通道!那通道深处,隐隐有霞光流转!
而铜傀在撞开墙壁后,能量似乎耗尽,眼眶血光彻底熄灭,僵立在破洞旁,不再动弹。
通往传承殿的核心通道,竟然被它以这种方式打开了!
我们三人皆是一怔。
但还不等我们松口气,方清雪忽然身体一软,用剑拄地方才稳住身形,脸色苍白如纸,一口压抑不住的鲜血猛地喷出,落在地面上,瞬间凝结成冰渣!她周身的寒气彻底失控,疯狂逸散,眉心的位置,甚至隐隐浮现出一枚冰蓝色的、如同裂纹般的印记!
“清雪!”慕容婉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扶住她。
我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方清雪的冰魄玄气反噬,因为刚才的连番恶战和最后强行爆发,彻底压制不住了!
前路虽现,但最大的危机,却来自队伍内部。方清雪的状态,已到了极其危险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