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过桂花树的缝隙,在院心的青石板上洒下细碎的光斑。黄龙刚把熬好的草药端给叶十三,就看见老头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放在石桌上 —— 布包里裹着两枚骰子、半副旧牌,还有一小块蜡,都是他昨天托房东大婶从镇上的杂货铺换来的 “稀罕物”。
“今天教你‘破阵解局’。” 叶十三喝了口草药,把布包推到黄龙面前,声音比平时沉了些,“这式不学怎么赢,学怎么‘不亏’—— 赌局里的陷阱比你想的多,灌铅的骰子、做记号的牌、藏在桌下的机关,你得一眼看出破绽,才能不被人坑。”
黄龙赶紧凑过去,拿起那两枚骰子 —— 一枚是普通的骨骰,边缘磨得发亮,另一枚掂在手里明显沉些,指尖能感觉到重心偏在 “六点” 那面,像是里面塞了东西。“这是…… 灌铅的?” 他想起之前在街头赌档,庄家就是用类似的骰子作弊。
“嗯。” 叶十三点头,把普通骰子扔在青石板上,骰子骨碌碌滚了一圈,最后随机停在 “三点”;再扔那枚沉的,它滚得慢,还总往一侧偏,最后稳稳停在 “六点”。“灌铅的骰子重心偏,要么总出固定点数,要么滚动时会‘卡壳’—— 你掂的时候能感觉到沉,听声音更明显,普通骰子落石是‘脆响’,灌铅的是‘闷响’,像石头砸进泥里。”
黄龙照着试,把两枚骰子分别扔在石板上。普通骰子 “嗒嗒” 响,清透亮;灌铅的那枚 “咚咚” 闷,落地就不怎么动了。他又攥在手里来回掂,果然能觉出沉的那枚重心歪,捏紧时指尖能蹭到细微的金属凉意 —— 是铅块顶在壳上的感觉。
“还有更阴的。” 叶十三又拿起那半副旧牌,抽出一张红桃 K,递到黄龙眼前,“你对着光看看。”
黄龙把牌举到阳光下,眯起眼仔细看 —— 牌角的位置有一道极淡的痕,像是用指甲刮过,不凑近了根本看不见。“这是…… 做了记号?”
“是用蜡笔涂的淡痕。” 叶十三指着那道痕,指尖轻轻蹭了蹭,“赌场里的人爱这么干,用无色蜡笔在牌角做标记,‘天牌’画横,‘地牌’画竖,只有自己人能看懂。你要是没经验,拿到牌只看花色点数,根本想不到背后藏着鬼。”
他说着,把半副牌摊在石桌上,让黄龙一张张找。黄龙一开始看得眼花,翻了七八张都没找到,直到指尖碰到一张方块 5—— 牌背的纹路里藏着一点反光,对着光才看出是用针尖刻的小坑。“找到了!” 他兴奋地把牌举起来,那小坑在阳光下像颗细米粒,不仔细看真会漏掉。
叶十三的嘴角扯出点淡笑,伸手从布包里摸出那块蜡,又拿出枚针:“再教你看‘桌局’。有些赌档的桌子腿是空的,里面藏着磁铁,能吸住带铁屑的骰子;有的牌桌缝里夹着细铁丝,能勾住牌角换牌 —— 你看桌子时,要注意腿是不是晃、缝里有没有反光,还有庄家的手总往哪个方向靠,那附近十有八九有机关。”
说着,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事,声音低了些:“我年轻时在广州的赌场,遇到过一个‘铁桌局’—— 桌子腿里藏着强磁铁,骰子是特制的,里面嵌了铁屑。我连输三把才发现不对,后来故意把骰子扔在桌腿边,看见它往腿上吸,才拆穿了陷阱。”
“那你后来怎么处理的?” 黄龙追问,眼里满是好奇。
“把赌场的桌子掀了。” 叶十三的眼神里闪过点当年的狠劲,随即又软下来,“可现在想想,掀桌子没用,只要有人想赌,陷阱就永远有。你学‘破阵解局’,不是为了掀桌子,是为了护住自己的钱、自己的命,还有想护的人 —— 比如以后找到你娘,她要是被人用假牌坑了,你得能一眼看出来,帮她脱身。”
黄龙攥紧了手里的牌,心里突然亮堂起来。他以前总觉得 “破阵解局” 是用来拆别人的局、让自己赢,现在才懂,这式是 “护身符”,是用来避开坑,不让自己变成像父亲那样被赌局吞噬的人。
接下来的大半天,黄龙都在练 “辨破绽”。叶十三把两枚骰子混在一起,让他闭着眼摸,凭重量和重心分;又把做了记号的牌混在普通牌里,让他在半柱香内找出所有带痕的牌。一开始他总出错,要么把普通骰子当成灌铅的,要么漏看了牌角的淡痕,叶十三也不骂,只是把错的牌和骰子挑出来,让他反复摸、反复看,直到指尖能条件反射地认出破绽。
中午吃红薯时,黄龙的指尖还沾着蜡屑 —— 刚才练认记号牌,他把蜡涂在指尖,模仿赌场人的手法,现在指尖还能感觉到滑腻。“老头,要是遇到没见过的陷阱怎么办?” 他突然问,比如桌下的机关、藏在袖子里的换牌器,这些没教过的,怎么认?
叶十三放下红薯,擦了擦嘴:“看‘反常’。庄家总摸桌腿、手老往袖子里缩、骰子落地的声音突然变了,这些都是反常 —— 赌局里的陷阱藏得再深,也会露反常的马脚,你只要盯着‘不对劲’的地方,就离破绽不远了。”
下午,叶十三在石桌上摆了个 “小赌局”:用灌铅的骰子当 “庄”,把做了记号的牌混在普通牌里当 “牌堆”,让黄龙当 “赌徒”,模拟街头赌档的场景。黄龙一开始没注意,拿起骰子就扔,落桌是 “闷响” 才反应过来 —— 是灌铅的!赶紧把骰子推开,又去摸牌,指尖刚碰到一张黑桃 q,就觉出牌角的淡痕,立刻把牌挑出来:“这张有记号!”
叶十三笑着点头,把那枚灌铅骰子收起来:“成了。记住这种‘警觉’,不管在哪遇到赌局,先看骰子沉不沉、牌有没有痕、庄家怪不怪,别着急押钱 —— 赌局里最不缺的就是急着赢的人,最缺的是能稳住的人。”
夕阳西下时,黄龙已经能在半柱香内找出布包里所有的陷阱:灌铅的骰子、带痕的牌、甚至叶十三悄悄藏在石桌缝里的细铁丝 —— 那是他模仿桌局机关放的,黄龙盯着桌缝里的反光,一下子就找了出来。
“今天就到这。” 叶十三把布包收起来,咳嗽了两声,却没像以前那样捂胸口 —— 喝了几天黄龙采的草药,他的咳血好多了,连呼吸都顺畅了些。“这式学好了,以后就算不小心进了赌局,也能全身而退。”
黄龙点点头,帮叶十三收拾石桌,心里满是踏实。他看着手里的旧牌,突然觉得 “破阵解局” 不是冷硬的技巧,是叶十三把自己吃过的亏、踩过的坑,一点点揉进教学里,怕他再走弯路。
晚上熬药时,黄龙往药罐里多加了把晒干的桂花 —— 昨天他在院后摘的,晒干了有股甜香,能盖点药苦味。叶十三喝药时,果然闻出了桂花香,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却把整碗药都喝光了,连碗底的桂花都没剩下。
月光洒在院子里,桂花树的影子落在地上,像铺了层软绒。黄龙坐在石凳上,手里捏着那枚普通的骨骰,轻轻扔在石板上 ——“嗒嗒” 的脆响在夜里格外清,他想起叶十三说的 “破阵解局不是为了赢,是为了不亏”,突然觉得,找娘和妹妹、帮师父报仇的路,好像又清晰了些 —— 只要守住自己,不踩坑,总能走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