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郊外的顶级富人区,一栋俯瞰着整座城市夜景的别墅里,传来了瓷器碎裂声。
“废物!一群废物!”
张龙双眼血红,将手边的紫砂茶具扫落在地。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散落着碎瓷和顶级的金骏眉茶叶,一片狼藉。他的对面,那块8K分辨率的巨大液晶屏幕上,龙腾物流的股票K线图,正以一个垂直角度,一头扎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三小时前,他还靠在这张沙发里,悠闲地品着香茗,欣赏着自己一手掀起的、针对秦卫兵和那家“奇迹建筑”的舆论风暴。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等对方声名狼藉、资金链断裂后,如何用最低的成本将其技术和设备收入囊中。
而现在,风暴调转了方向,以百倍的狂暴,将他自己撕得粉碎。
他的私人手机从下午开始就没停过,但此刻却死寂一片。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酒酣耳热的伙伴,要么直接挂断,要么就是一句“我们不熟”。公司的公关部门电话早已被打爆,服务器被网民冲垮了数次。
“叮咚。”
一声邮件提示音,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张龙麻木地拿起平板,点开。
发件人:申华集团,总裁办公室。
标题:关于终止《战略物流合作协议》的函。
“张总:鉴于贵司近期引发的恶性舆论事件,及由此暴露出的严重商业信誉问题,我集团经审慎评估,决定即时终止与龙腾物流的一切合作。与失信企业合作,是对我们品牌的不负责任。相关解约流程,法务部会与贵司对接。顺祝商祺。”
申华集团,龙腾物流最大的客户,占据了公司近四成的业务量。
“噗——”
张龙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血腥味涌了上来。这封信,就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龙腾物流的大动脉。
还没等他缓过气,另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一个他不敢不接的号码。
“喂,是建行信贷部的王经理啊……”张龙的声音嘶哑干涩,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电话那头的声音却不带一丝温度:“张总,晚上好。紧急通知你,根据我们风控部门的评估,龙腾物流的经营状况已触发贷款协议中的风险条款。请贵方在24小时内,追加价值不低于三亿的抵押物,否则我行将有权冻结贵司及您个人名下的所有账户,并启动资产清算程序。”
“王经理!王哥!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
“抱歉,张总,这是规定。”对方挂断了电话。
抽贷!银行也来釜底抽薪!
张龙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他瘫倒在沙发上,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想找个人商量,下意识地点开公司核心高管的微信群。群里死气沉沉,而最顶上的一条系统提示,像一记重锤砸在他心上。
【“副总裁-刘明”已退出群聊。】
刘明,跟他一起创业、他最信任的副手!张龙心脏一缩,疯狂地想点开刘明的头像,却发现对方退群前,在群里留下了最后一条、也是唯一一条消息,像是特意留给他看的。
“龙哥,你忘了我们创业时说的‘敬畏技术’了吗?”
这句话像根烧红的钢针,刺入张龙的脑海。他颤抖着手,拨通了另一个亲信的电话。
“老……老板,”电话那头的声音传来,“刘总……刘总下午就带走了客户资料和几个核心的调度员,说……说要去自立门户!公司的账面上,也被他用预付运费的名义转走了一大笔钱!”
内部瓦解……众叛亲离……
张龙的呼吸陡然急促,眼前阵阵发黑。他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在短短几小时内,从地基开始,崩塌了。
他抓起水晶烟灰缸,砸向屏幕。屏幕应声碎裂,闪烁着刺眼的雪花点,但那根代表崩盘的绿色线条,依旧如同魔鬼的烙印,烙在他扭曲的瞳孔里。
然而,狂怒过后,涌上心头的却不是不甘,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无力。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直播中的画面——那五台庞然大物安静地悬浮在半空,那条笔直延伸、仿佛神迹般的河道。
一瞬间,另一个画面闪回脑海:就在上个月的行业峰会上,他端着红酒,对着一群传统建筑商高谈阔论:“各位还在吭哧吭哧地挖土方?那种传统工程效率太低了,早就该被资本和模式淘汰了!”台下众人尴尬的脸色,曾是他引以为傲的战绩。
而现在,他引以为傲的资本和模式,在人家更高维度的技术面前,甚至连“传统”都算不上,只是个笑话。
他忽然明白了。
他输的,根本不是什么舆论战,也不是商业竞争。
他引以为傲的商业手腕、盘根错节的人脉关系、精心构建的舆论机器,在对方那种碾压性的、完全不符合物理规律的绝对技术实力面前,渺小得如同孩童的沙堡,可笑得像个笑话。
这不是一场战争,这是一次降维打击。
他,张龙,以及他所代表的那个依靠资本和关系野蛮生长的时代,在秦卫兵那超越现实的科技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小丑……”他喃喃念着这个词,这根曾经刺穿他骄傲的毒针,此刻却成了对他最精准的定义。他就是那个螳臂当车,试图用阴谋去撼动神明的跳梁小丑。
所有的力量从身体里被抽走,张龙颓然倒在散落着碎瓷和茶叶的地毯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响起。
他以为又是催债的,麻木地接起。
“请问,是张龙先生吗?”一个沉稳、威严的男声传来。
“……是我。”
“这里是江城市公安局经侦支队。你因涉嫌商业诽谤、恶意操纵证券市场等多项违法行为,请于明日上午九点,到支队接受询问调查。请你保持通讯畅通,不要离开江城。”
电话挂断。
张龙呆呆地握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忙音。他知道,这是市长那句“秋后算账”的承诺兑现了。权力的机器一旦启动,便是雷霆万钧之势。
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也消失了。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上奢华的水晶吊灯,那光芒仿佛正在一寸寸熄灭。
他的世界,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