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宫里的炭火渐渐旺了起来。坤宁宫的暖阁里，苏璃正看着太医给赵琰诊脉——小家伙前几日淋了场雪，染上风寒，夜里总咳嗽。
“三皇子只是受了些凉，臣开几副驱寒的药，按时喝着就好。”太医收起药箱，又道，“只是这几日天寒，宫里的老人孩子都得仔细些，太医院已经备下了预防风寒的汤药，要不要给各宫都送些？”
“该送。”苏璃点头，“让小厨房多熬些，尤其是承乾宫，德妃近日忙着女学的事，怕是顾不上自己。”
李氏在一旁记着吩咐，忍不住道：“娘娘倒是替德妃着想，前日她还在朝堂上帮着柳状元说话，驳了林侍郎的提议呢。”
“政见不同而已，不必放在心上。”苏璃给赵琰掖了掖被角，“她能直言不讳，反倒是好事。”
正说着，小禄子匆匆进来，脸色慌张：“娘娘，承乾宫传来消息，德妃娘娘……咳血了！”
苏璃心里一紧，起身道：“备轿，去承乾宫。”
承乾宫的暖阁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白灵溪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嘴角还沾着血迹。张显刚诊完脉，见苏璃进来，眉头紧锁：“娘娘，德妃这是积劳成疾，加上忧思过度，伤及肺腑了。”
“怎么会这样？”苏璃走到榻边，看着白灵溪干裂的嘴唇，“前几日见她还好好的。”
“女学的孩子们染上了水痘，德妃娘娘亲自照看了两夜，又赶上王尚书旧部在朝堂上弹劾她‘以女色媚主，干预朝政’，她气不过，和那些老臣争了几句，回来就咳血了。”白灵溪的贴身宫女红着眼眶道。
苏璃拿起太医刚开的药方，上面全是些补气养血的药材，不由得叹了口气：“她就是太医。”
这时，赵珩也赶来了，看到榻上的白灵溪，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张显，一定要治好她！”
“陛下放心，老臣定会尽力。”张显躬身应道，“只是德妃娘娘需静养，不能再劳心费神了。”
赵珩坐在榻边，看着白灵溪苍白的脸，语气里满是自责：“都怪我，明知那些老臣故意刁难，还让你去应付。”
白灵溪缓缓睁开眼，声音微弱：“陛下……不怪你……是臣女……没用……”
“胡说。”赵珩握住她的手，“你的《商贾新法》已经在江南推行了，商户们都赞不绝口，这就是功劳。”
苏璃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对张显道：“太医院的药材不够就去内库取，务必用最好的。再让御膳房炖些燕窝，给德妃补补身子。”
安顿好白灵溪，苏璃回到坤宁宫时，赵瑾正在灯下看书。见她回来，少年放下书：“娘，德妃娘娘没事吧？”
“还在休养。”苏璃坐下，“你明日去国子监，告诉太傅和柳状元，让他们在朝堂上多帮着说几句话，别让那些老臣再揪着德妃不放。”
赵瑾点头：“儿臣知道了。其实……德妃娘娘的女学办得很好，上次儿臣路过观音庙，见那些女孩子在学算术，算得比户部的小吏还快。”
苏璃笑了，这倒是没料到。
夜里，赵珩来坤宁宫时，带着一身寒气。他脱下披风，坐在苏璃身边，疲惫地揉着眉心：“灵溪睡了，张显说她得躺至少半个月。”
“正好让她歇歇。”苏璃递上热茶，“那些弹劾的折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都压下去了。”赵珩喝了口茶，“再敢有人提，直接贬去地方。”他看着苏璃，“今日谢谢你去承乾宫。”
“我们是夫妻，说这些做什么。”苏璃道，“只是德妃性子刚直，这次怕是得受些教训才知道收敛。”
“她和你不一样。”赵珩握住她的手，“你是润物细无声，她是锋芒毕露。但你们都在为这天下好，这点是一样的。”
苏璃看着他眼底的坦诚，忽然觉得，这宫墙里的关系，未必只有争宠和算计。她和白灵溪，就像冬夜里的两簇火苗，看似各燃各的，却都在努力驱散这世间的寒意。
第二日，苏璃让人给承乾宫送去了盆炭火，还有一本她亲手抄录的《养生论》。白灵溪收到时，正靠在榻上看女学的账本，见了那本《养生论》，指尖抚过上面娟秀的字迹，忽然笑了。
“娘娘，皇后这是……”宫女不解。
“她是在劝我，身子是本钱。”白灵溪把账本放到一边，“让人把女学的事暂时交给林夫人，就说我病着，得歇些日子。”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承乾宫的药香混着坤宁宫送来的炭火味，在暖阁里慢慢散开。白灵溪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忽然觉得，这个冬天，或许不会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