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风刚带了些暖意,苏璃的腹痛就开始了。
那天她正在给未出世的孩子缝制虎头鞋,指尖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坠痛,细密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老周吓得手忙脚乱,刚要去叫太医,就被苏璃拽住了:“先……先去告诉三殿下。”
她心里清楚,这早产来得蹊跷。昨夜喝的燕窝粥,比往日多了些说不清的甜腻,当时只当是御膳房换了厨子,此刻想来,怕是早被人动了手脚。
赵珩赶来时,苏璃已经疼得蜷缩在榻上,脸色白得像纸。他一把推开围着的宫女,声音发颤:“张显呢?让他立刻过来!”
秦风早已去太医院催了三次,回来时脸色铁青:“殿下,张院判被贤妃宫里的人缠住了,说是贤妃突发心悸,非让他去诊治不可!”
“废物!”赵珩一脚踹翻了旁边的花架,青瓷碎片溅了一地,“去告诉张显,他若今日来不了,我拆了他太医院!”
腹痛越来越密,像有把钝刀在五脏六腑里搅动。苏璃抓着赵珩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别……别冲动……护住孩子……”
产房里很快弥漫开血腥味。稳婆是张显早就安排好的老人,经验老道,却也被这凶险的阵仗吓得额头冒汗:“姑娘,使劲啊!孩子的头已经看见了!”
苏璃咬着牙,浑身的力气都耗在了产道上。意识模糊间,她仿佛看见母亲站在床边,手里拿着那只旧玉镯:“阿璃,撑住,活着才有盼头。”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赵珩出去查看,只见贤妃宫里的太监带着几个侍卫堵在门口,为首的太监尖声道:“奉贤妃娘娘令,苏才人私藏巫蛊娃娃,意图谋害龙裔,需即刻带往偏殿审问!”
“滚!”赵珩拔出秦风腰间的剑,剑锋直指那太监的咽喉,“今日谁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宰了谁!”
侍卫们被他眼底的狠戾吓住,竟没一人敢上前。那太监还想放狠话,却被秦风一脚踹倒在地:“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见才人正在生产吗?”
产房内,苏璃听得外面的动静,心一横,猛地攒足力气。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孩子终于降生了。稳婆抱着浑身是血的婴儿,颤声道:“是……是位小皇子!”
苏璃松了口气,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产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烛火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她动了动手指,触到一片温热——赵珩正趴在床边睡着,眼下的乌青比她的还要重。
“水……”她轻声开口,嗓子干得像砂纸。
赵珩猛地惊醒,眼里的红血丝看得人揪心:“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他连忙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
“孩子呢?”苏璃急切地问。
“在摇篮里,睡得正香。”赵珩扶她坐起身,指着床边的摇篮,“张显来看过了,孩子很健康,就是比寻常婴儿小些。”
苏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摇篮里的小婴儿皱巴巴的,像只小猫,呼吸均匀。她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
“贤妃呢?”她擦了擦眼泪,声音依旧虚弱。
“被我关起来了。”赵珩的语气冷得像冰,“她宫里的太监招了,是她让人在燕窝里加了催产的草药,还想趁你生产时栽赃巫蛊之罪,一箭双雕。”他握住苏璃的手,“父皇已经下旨,废黜贤妃位份,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来。”
苏璃沉默了。这宫墙里的血,又多了一笔。
这时,张显提着药箱进来,看到苏璃醒了,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这是产后的汤药,得趁热喝。”他给孩子把了脉,笑得合不拢嘴,“小皇子脉象有力,将来定是个有福气的。”
皇帝也派了人来,赏了不少补品,还赐了名字——赵瑾,取“瑾瑜”之意,盼他如美玉般温润坚韧。
喝了药,苏璃渐渐有了些精神。赵珩抱着孩子,笨手笨脚地学着喂奶,逗得旁边的宫女直笑。烛光映着他的侧脸,少了平日的锐利,多了几分柔和。
“以后……会好起来吗?”苏璃轻声问。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不知道还要流多少血,才能换来真正的安稳。
赵珩放下孩子,走到她身边,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会的。等我站稳脚跟,就带你和阿瑾离开这里,去江南,去看你说过的采莲曲,去种你喜欢的荠菜。”
苏璃看着他眼底的坚定,点了点头。或许前路依旧凶险,但此刻,有他在,有孩子在,她就有了走下去的勇气。
产榻前的血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婴儿均匀的呼吸声。那枚先皇后的玉镯,被赵珩小心地放在孩子的摇篮边,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泛着温润的光,仿佛在守护着这对历经磨难的母子。
而宫墙之外,新的风雨,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