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守岁夜,东宫的灯亮到天明。暖阁里炭火烧得通红,映着满桌的年夜饭——油焖大虾泛着红光,糖醋鲤鱼翘着尾巴,还有苏璃亲手做的八宝饭,糯米里裹着蜜饯,甜得人心头发暖。
皇帝坐在主位,精神矍铄,看着满桌的菜,又看看身边的小辈,笑得合不拢嘴:“还是家里的饭香,比御膳房的合口味。”
“父皇爱吃,以后儿臣常让厨房给您送去。”赵珩给皇帝夹了块鱼肉,细心地挑去鱼刺。
阿瑾和阿瑶规规矩矩地给皇帝拜年,得了沉甸甸的红包。阿瑶攥着红包,眼睛却瞟着桌上的糖糕,被苏璃瞪了一眼,才乖乖收回目光。
沈文也留了下来,他本想回画社守岁,却被赵珩硬拉着留下。此刻他正给阿瑶讲江南的除夕习俗:“我们那边守岁要吃年糕,说‘年糕年糕,年年高’,还要在门口挂红布,据说能驱邪。”
“那我们明年也挂红布!”阿瑶拍着小手。
守到亥时,宫人们点燃了烟花。窗外顿时炸开一片绚烂,红的、绿的、金的,映亮了半边天。阿瑶趴在窗台上,看得眼睛都不眨,阿瑾站在她身边,偶尔给她指认烟花的样式,兄妹俩难得这般和睦。
皇帝年纪大了,被宫女搀扶着去歇息,临走前拉着赵珩的手嘱咐:“百姓的日子刚安稳些,别懈怠。”
“儿臣记下了。”赵珩躬身应着。
暖阁里只剩下他们几人,沈文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从画筒里取出一幅画:“殿下,这是我画的《流民归乡图》,去年冬天,江南遭了雪灾,是朝廷的赈灾粮及时送到,才有了这些百姓返家的景象。”
画上是蜿蜒的归乡队伍,老人牵着孩子,妇人背着包袱,脸上虽有风霜,眼底却有希望。赵珩展开画卷,手指抚过画中的流民,轻声道:“这才是最好的年景——百姓有家可回,有饭可吃。”
苏璃给他们续上热茶,轻声道:“张舅舅今日还说,北疆的将士们都换上了新棉甲,过年能喝上热酒了。”
“都是该做的。”赵珩叹了口气,“只是还有许多地方做得不够,去年南涝北旱,总有些百姓要受些苦。”
“会越来越好的。”沈文看着他,“就像这烟花,一年比一年热闹。”
阿瑾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本《农桑辑要》:“父亲,孩儿看了些治蝗灾的法子,开春后想去农田里试试。”
赵珩看着儿子,眼底闪过欣慰:“好,开春我陪你去。”
夜渐渐深了,烟花还在继续,暖阁里的谈话却慢了下来。沈文靠在椅上打盹,嘴角还带着笑意;阿瑶趴在苏璃怀里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糖糕;阿瑾在灯下看书,偶尔抬头看看父母。
赵珩握住苏璃的手,指尖相触,带着炭火的温度。窗外的烟花映在他眼底,像多年前江南的那场桃花雨,遥远却温暖。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守岁吗?”苏璃轻声问。
“记得,在江南的破庙里,你煮了锅野菜粥。”赵珩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那时觉得,能喝上热粥就是好日子,没想到……”
“没想到会有今天。”苏璃接过他的话,眼眶微微发热。
守岁夜的长谈,没有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最真切的心声。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在这温暖的灯火里,在百姓的期盼里,在孩子们的成长里,在这相守的岁月里,岁岁年年,绵长不息。